竟然用一根旧的自行车链条，将他锁在修理台的脚上，既失去了自由，又狼狈不堪。
那几天，他真是生不如死啊。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相，他将套着链条的左脚藏在那只坏冰箱的背后，上面还用一件旧衣服罩住。幸亏那天晚上，小毛来拉他出去玩，发现他的左脚被什么东西牵住了，不能走，上前撩开衣服一看，惊讶得叫了起来：“啊？你怎么，被拴住了？象一条狗。”隔壁皮鞋店的阿姨闻声过来一看，连忙把在家里做饭的爸爸叫来：“你已经，把他的一节手指剁掉了，还想把他栓死啊？你这个当爸的，也太狠心了吧？”这才被解放出来。从此以后，他更加痛恨爸，也害怕爸，就一天到晚不跟他说话，也不叫他一声爸了。
还是妈妈好。小军朦朦胧胧地记得，小时候，妈妈的胸脯是那样的柔软和温暖，身上还散发着好闻的乳香。漂亮的脸蛋笑起来象是一朵鲜花。他还隐隐约约地觉得，小时候妈妈吻他的脸蛋时，嘴唇凉凉的，滑滑的，甜美极了。那首歌唱得真好：有妈的孩子象块宝，没妈的孩子象根草。我的前后变化，就证明了这首歌，一点也没唱错。
五岁以前，我就是一块宝。外婆说，那时我人见人爱，谁见了我，都要伸手抱一抱。妈妈更是爱不释手，一直对着我笑，跟我说话，还讲故事给我听。我要什么玩具，妈妈就给我买什么玩具；我看见好吃的，吵着要吃，妈妈就给我买。那时，爸爸对我好象也没有现在这么凶，我緾着他的脚，不肯走路了，他就抱着我走。他从马路边的修车铺里回来，经常给我买好吃的零食，还有我喜欢吃的鱼虾什么的。可是后来，爸爸妈妈，突然把我带到上海来，租住别人家的小房子。开始还好，妈妈一直把我放在那个理发店里，让我在那里走来走去玩，她给人做头发。可慢慢地，爸爸妈妈就开始吵架了，有时晚上睡在床上，还争吵，甚至打架，不知道为了什么。这样，妈妈就不肯带我到理发店里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我。爸爸也一直在外面奔忙，脸色越来越难看。妈妈一回来，脸也阴得象要下雨一样，一句话也不跟爸说，只跟我说。有一天早晨，妈妈打扮了一番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开始，我以为妈妈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可一天天地盼望，等待，却总是不回来。我就天天到那个路口去看，去等，却一直不见妈妈的身影出现。我好伤心，问爸爸，爸爸就没好气地骂妈妈。有时骂骂，还无缘无故地摔家里的东西。我害怕，再也不敢问了，只一个人默默地盼着妈妈回来。可哪里回来呀？连一点音讯也没有。再后来，爸爸就把我送回老家，丢给爷爷奶奶照看，不管我了。
到八岁，爷爷送我去村里上小学。学校里同学很多，我不再感到孤单了，也觉得很新鲜，很好奇，所以学习很用功。吴老师跟妈妈一样年轻，说话亲切，有时也很严厉，我有点怕她。上课就坐姿端正，作业尽量认真。吴老师还表扬过我，说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到了三年级，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不知班里一些同学是怎么我家里情况的，开始冷言冷语地说我是个没妈的孩子，还说我妈妈不要脸，丢下丈夫和孩子，跟人私奔了……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我哪里受得了这种嘲笑和歧视？就跟他们争吵，保护妈妈的形象，也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我越是跟他们争吵，他们就越是团结起来对付我。他们经常勾肩搭背地议论我，窃窃私语地嘲笑我，还有意孤立我，什么话也不跟我说，什么活动都不让我参加，弄得我难过死了。上课，我总是觉得，背后有人在给我做鬼脸；下了课，我走到哪里，哪里的同学就躲开去，好象我有“非典”一样，弄得我心神不宁，听课也不专心，作业没心思做，越来越马虎，有时还干脆不做。这样，我的成绩就越来越差。老师开始找我谈话，经常不问情况地批评我。我不服气，对老师越来越反感。到了初中里，换了一个男老师当班主任，他动不动就在班上点我的名，把我说得一塌糊涂。我就与他敌对起来，故意跟他对着干。老师让我叫家长来，我没有家长可叫，老师便更加看不起我，把我当成班上最差的学生，让我坐在教室的最后边，叫同学们都不要跟我搭架。这样，我就更加没心思上学了，一看到学校就厌烦，一走进教室就害怕，一翻开课本就头痛，一听到老师的声音就胸闷。于是，我就开始逃学，后来干脆躲着不去了。
奶奶在的时候还好，我从学校里回来，锅里总还有饭菜吃。奶奶就是去山上打柴种地，也会把饭菜烧好了，焐在镬子里。但奶奶去世后，爷爷就没有那么好了。他经常一早出去上山，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所以中午的锅子里总是空的。我耐不住饥饿，就在村里走来走去，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先是挖人家自留地里的红薯吃，摘人家树上的果子充饥，后来就到村里的代销店，镇上的小饭店里偷面包饼干馒头之类的东西吃。再后来，我的胆子越来越大，晚上去偷鸡卖，白天去偷钱化，搞得村里怨声载道，家家都关门闭户，严加防范。但村里和镇上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偷的。那晚，我去牵茅家一只山羊，想去镇上卖给那个收羊人。可我没有经验，没有把羊的嘴巴用铁丝扎住。
这只羊竟然还会认人，见陌生人来牵它，倔着屁股不肯走。我使劲拉它，它拼命往后蹲着身子挣扎，还昂头大叫。主人听到了，出来就把我给抓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