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气温骤降，终于感觉到了十一月该有的寒意。校门口的银杏树落了一地的黄叶，金黄灿烂的，都不忍心去扫去。
早晨穿的少了些，夏秋韩在闵烟茉的背后连打了好多个喷嚏。闵烟茉下意识地回头看他，他拿出餐巾纸擦鼻子，抬眼，和闵烟茉正好对视上。
清清冷冷的，棕色的瞳孔。
一次一次都是这样，企图从里面看出什么，却总是被这只漠然的眼睛打回原形。
“怎么？”夏秋韩看着她。
“你好像感冒了。”闵烟茉没有话题只好窘迫地随意说了一句。
“嗯……不会有事。”夏秋韩淡淡笑了一下。
“你穿的少了吧。”闵烟茉看看他只穿了一件连帽的卫衣，脖颈上苍白的皮肤还能显现出来。却为发现自己的口气带上了些许责备。
夏秋韩愣了一下，笑意却忽然更加浓重：“没那么容易生病。”
但是第二天她身后的位置就空了。闵烟茉第一次一个人上课下课，少了夏秋韩，总是十分失落。
失落和难过，单相思。
她摇了摇头，在记错的笔记上重重划上了横线。不知道林安妮在遥远的第三排正注视着自己。
……
没想到刚放学就下雨，昏黄的天空就像老旧的卷轴那样，空气中还是闷闷的潮湿。明明梅雨季和闷热的夏日早就已经过去，殊不知秋雨同他们的不同，就是更加的薄凉。
所以说秋雨凄清。悲悲凉凉的。闵烟茉躲在学校的走廊里，看着天正不知道怎么办。手机忽然震动了。
她滑开滑盖，看见上面闪烁着李若年的名字，连忙接起。
“喂。”
“我猜你没带伞。”对方充满笑意的语气。
“……你猜对了。”
“我在你们学校附近，说点好听的，我就带你走。”
“……李若年……”闵烟茉觉得很抓狂。
“快点。”
“不用了我自己走。”
“喂，不要。”李若年忽然语气急了，“好啦不闹了，你下来就能看见我。”
走到走廊下面，看见校门口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和那把灰色的格子伞。他站在满地金黄的银杏树下，昏黄的像在中世纪古老的油画中。
看见闵烟茉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
“怎么会在附近的？”闵烟茉问他。
“要办事，正好路过。”
“每次你都是路过，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因为我昨天晚上和你打赌今天会下雨你不信。”
闵烟茉隐隐约约想起来这桩事情，轻咳一声。李若年在旁边笑出声来。
“带我去工作室吧。”闵烟茉说，“买点吃的去。”
两个人在超市里买了面包和牛奶，走的时候李若年还不忘在柜台拿了一包糖。
到了工作室，雨就停了。闵烟茉看着他最近的成果，心里忽然想起了那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伪，但想的时候，就会憋屈的难过。如果一个男生在初中的时候是因为“强暴”一个女生而被宣扬出去的话，那他的人生可能真的完了不是么。
楼颖真的很过分。闵烟茉想着，又忽然觉得自己恶毒了。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情。
“发什么呆。”李若年递给闵烟茉水，“好饿，我要吃面包。”
闵烟茉看着他那张娃娃一般可爱英俊的脸，觉得心中的憋屈越来越显现，忽然道：“你和夏秋韩，还会和好么。”
李若年那张笑嘻嘻的脸忽然就不笑了，快得和变脸一样。他声音也略略降了调：“为什么忽然又说起这个？”
“因为我都知道了。”闵烟茉的眉毛皱起来，看着李若年，“他误会你了，而你不相信他。”
李若年甚至都懒得追问是谁告诉她的，忽然就拍着桌子暴怒起来：“不是他误会我！”
许久许久，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是全世界都误会我。”
闵烟茉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他低垂着头，眼睫毛那么长而密。柔软质地的白色校服外套，耸拉在他的肩膀上。
他很瘦，他好像吃过很多苦。但他一直笑着。
“我知道你没错。”闵烟茉拉住他的手，李若年愣着看着她。闵烟茉脸有些红，但握得更紧一些，“我知道的。”
“小茉。”李若年苦笑着，“我一直在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不会想起很多事情。尽管那时候我很小，但我还是能记得每一个细节。但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忘记。”
闵烟茉甜甜笑了出来：“那就很好。”
“但我不会原谅夏秋韩。”李若年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是他先不相信我，那么不分青红皂白。错是他。”
“你怎么那么别扭。”闵烟茉说，“都过去了，初中生，还是小孩子，那些打打闹闹的事情就忘记它不好么。”
说完她忽然就后悔了，因为李若年他忽然射过来的眼神。因为她发现，他失去的怎么，能用打打闹闹这个词来形容。
……
后来又心平气和说了一会，把知道事情的始终都告诉了李若年。
临走的时候，李若年忽然扶住她的肩膀说，你也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能不能不要背叛我。
他的瞳孔放光，那一瞬间，是比夏秋韩还要好看的。闵烟茉想起夏秋韩，心中又是异样的感觉。李若年说：“你答应我个事好么。”
“嗯。”闵烟茉有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下。
“其实夏秋韩以前并不是那样的，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他就会像从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和你在一起，就会有回到从前的感觉。”
闵烟茉愣愣抬头看着他。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能还我一个从前的夏秋韩，我或许会和他和好吧。”
“为什么我感觉你在说自己的女朋友。”闵烟茉干笑了两声，觉得不好笑，自己也打住了。
李若年摸摸她的头：“早点休息吧。”
她回去之后找林安妮晚上出来聊天，安妮答应了，在街边一家很有名的冰激凌店。两人买了大份的冰激凌分着吃，这样每个口味都可以吃到。
闵烟茉把刚发生的事情说给安妮听，安妮咬着勺子点点头。
“楼颖真的很过分。”安妮说，“这哪里是初中生该有的心机，好可怕。”
“安妮。”闵烟茉说，“下次你还是别多听她说了吧，毕竟说别人的事情也不好，我们不要多接触就是。”
“嗯……唔……”安妮往嘴里送了一口巧克力和香草味的混合味，忽然停住了。
她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闵烟茉的正后方。闵烟茉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暗叫不好。回头，果真看见了站在店门口的楼颖。
她带上了黑框的眼睛，短发干净利落，穿着一身休闲装，美人的脸就显得十分邻家。她面无表情，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眼睛看向了坐着的两人。
果然有时候倒霉起来，始料不及得让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两方的人像对视了一个世纪，闵烟茉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背脊寒凉，连脚趾都是凉的透透彻彻。她不知道怎么说话，甚至连动作都开始并不会做。
最后楼颖什么也没有说，径自坐下来吃东西。另外两个人灰头土脸地出了门。
回到家里，闵烟茉给安妮打电话。安妮在洗澡没听见。在那段时间里，闵烟茉的脑子里一直是空白的。
不知道下个礼拜怎么面对楼颖，明明是要四目相对朝夕。那到时候的尴尬就不用说了。想到这里，觉得胃都寒凉。
翻来覆去，看着外面的天，不知道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