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画色彩,陈老师先说了很多很多基础的东西。但是那些多半在图书馆的书上都已经看过了,色相,饱和度,还有补色。当时就觉得不是特别复杂的东西,中间还多半夹杂着很多有趣的东西。就如这个世界都是有色彩组成的一般,才会变得更加光影斑驳和艳丽。
当她第一次执起笔来试着去画,去感受的时候,那颜料在纸张上烙下第一笔,整个白色的画面就变得更加鲜活。
陈老师说,颜色艳了,就破坏美感。
同样,脏了也是。
对比太强烈了。
或者太亮太暗了,都会。
任何东西都有个度,自己也似懂非懂的,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女生对色彩的感觉都十分敏感,这难道也是色盲都是男生的原因?好像他们更加喜欢刚硬一些的素描,而女生就喜欢色彩斑斓地在纸上涂画。
闵烟茉从一个罐子,到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仿佛在自家花园种花一样。欢乐地涂鸦着。
“你画得不错啊。”陈思潋摸着下巴看着闵烟茉的画,“果然啊果然,天赋真的好重要……比起这个……”
他用力捶了一下李若年的头:“你画的什么东西啊!!小茉你就不会教教他吗!?”
李若年摸着头说:“不用她教啦。”
“她画的比你好。”
“喂……我也可以画好的啊……”
“!”陈思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以前都不在乎的嘛……”
“人会变的嘛。”他转过头去,用毛笔沾了沾颜料,“对吧。”
“说话原来越听不懂了。年轻人真是的……”陈思潋摇摇头,转头走掉了。
那一年级的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高一时候的春天,浸满芬芳的气息。在沾染着颜料的手上,铅粉和橡皮屑。
等到夏天来到的时候,暑假来到的时候。很多事情在悄然改变着。
蝉鸣时节如期而至。闵烟茉在那之前,被妈妈告知:“因为爸爸升职了,所以我们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离市中心十分近,挨着地铁。去陈老师的画室反而变得十分近。装修的速度很快,闵烟茉几乎不用去帮妈妈操什么心,等到七月份的时候,已经可以住进去了,不过妈妈说,还是要等里面的味道散去。
闵烟茉想想也是,便在家里先把该整理的东西整理起来。很多很多以前的画,从小时候的
乱涂鸦,到思潋画室之后的一张张作品,即使画得再不好也舍不得丢去。她把他们张张展平悉数看去,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一一在面前掠过。
原来曾经自己画出过这么难看的画。当时还觉得挺好看?
她暗暗笑了起来。然后又把他们卷好。
“总会画出更好看的。”她自顾自念了一句,抱起一堆往垃圾袋里一放,不丢去就不会进步吧。
然后是一堆小时候的自己的画,一张一张,上面画着花仙子啊奥特曼啊,很多。
最后她扎上黑色的垃圾袋,拂去额头上的汗。
乳白色的棉布衬衣已经被汗浸湿,后面的内衣带子若隐若现。低下头的时候。刘海扎到了眼睛,她懊恼地用手拨开额前的刘海,然后看着自己几乎已经垂到腰的头发。
原来已经那么长了,上了高中之后就没有再剪过。
拿来镜子,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乳白色的小夹子。对着镜子把刘海挽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有些油光,她把头发清爽地夹到脑袋上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一下。
轻巧的小脸,她很喜欢这夏天的造型。
“小茉,要不要帮我去买些东西?”妈妈在门口问。
“好啊。”闵烟茉放下镜子,又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叹了口气说:“妈妈等我涂个防晒霜。”
一直很喜欢防晒霜的味道,每个牌子不,但第一次涂在身上,就会感觉到,哇,夏天来了呢。
她又脱去外套那件已经汗湿了的衣服,换上另外一件柔软的长款t恤,从橱里翻出那双去年夏天的细带凉鞋。
光洁的脚上,被晒一个夏天又会有一条印子吧。
还有,脚太光了啦。转眼看看桌子上那瓶珠光蓝色的指甲油,想着晚上在家里涂吧。等帮妈妈买好东西回来。
打开家门,就是一股热浪。
家门口的一段路是不用撑伞的,旁边都是很高很大的树,连片的树荫十分阴凉,家里
闷热难耐或者一些不能吹空调的老人都悉数坐在树荫之下,乘凉说着家常。
闵烟茉每每穿过这条长街,都有种时空恍然掉转的感觉。
春夏的时候,两旁是花和茂密的树,苍绿色的大树,满布生命的痕迹。秋冬的时候,苍白色的墙壁里,有阳光照射下来,慢慢的温暖。
这条道的尽头才是自己住的小区。
走过了这条长街,到很近的地方才能听见车的声音,马路的熙熙攘攘才显露出来。妈妈说要去买做凉拌菜的醋和做生菜的耗油,步行去最近的超市也要十分钟。走到的嗜好已经汗流浃背了。
超市里的空调真是足得让人流泪的冲动都有。
找到了东西后十分想再多呆一会时间,里面的清凉让人不想挪步。左逛右逛又害怕妈妈等急了,还是往吗门口走去。
“小茉。”听到有人在叫,闵烟茉回头。
远处一个穿着简直是从夏威夷来的大叔。闵烟茉有种好不想和他打招呼的冲动。不想到陈思潋已经向她走过来顺势按住她的脑袋,说道:“小茉,你也来买东西?”
“对呀。”
“唔……”陈思潋扬扬手,手上一袋子的新鲜水果,“我是来买水果的,小姑娘也应该多吃点水果包养皮肤哦。”
“知道啦知道啦……”闵烟茉点点头,决定结束这对话去那边付钱。
“对啦。”陈思潋忽然叫住他,“那位面瘫君明天走了你去送吗?你们同班关系不错,应该有送什么礼物吧?走得太匆忙了啦我都没准备……好歹也在我这里当了好多年的学生了,可惜啊可惜了……天赋那么高……”
“……你在说……谁?”
陈思潋挑了挑眉毛看着她惊讶的脸:“还能有谁啊,夏秋韩啊。”
感觉心猛然被撞击了一下。
“他……走?”
“对啊,下个月听说要去英国学习,两年的时间吧,好长……”
他用手指轻轻比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的时候只有这么高哦,不过已经帅的不得了了啦。”
“诶……听你这么一说,本来还想帮他保守秘密……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啊……”闵烟茉笑笑。
“废话,我们很早就知道了啊,这有什么好保守的,年轻人真神秘……”陈思潋摇摇头,“我饿死了回去做饭了啦,难得来远一点的超市居然遇到你,还真有缘啊我们哈哈哈~”
……
闵烟茉回到家里,把醋和耗油递给妈妈。妈妈做了一桌子清爽的菜。入口十分爽滑的凉面,还有生菜,配上一碗罗宋汤。吃饱之后,妈妈说要出去散散步,闵烟茉说不去了。想在房里看电视。
来到房间里,拉上窗帘,外面蝉鸣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有节奏地响着。
她坐在椅子上,弓起膝盖,把脚也放到椅子板上。
在灯光下看那瓶亮闪闪,珠光蓝色的指甲油。宛若有生命的海洋璀璨而夺目。
拧开盖子,刺鼻的味道。她低下头去弓起身子,细致地在自己的大脚趾上涂抹起来。一笔一笔,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外面的蝉鸣声更加清晰可辨。
在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第一个指甲。
她满意地勾嘴笑笑,把脚趾放在灯光之下。就会变成闪亮的颜色。
第二个指甲。
第三个指甲。
……
然后她把瓶子放到桌子上,整个身子前倾在桌子之上,伏在上面,小声抽泣起来。
为什么。连我都不告诉……就这么走了……?
泪水浸湿了手臂,哭到后来,连蝉声都听不见了。
到了晚上十点,她从手机中翻找出了那个号码。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按下了通话键。
“嘟……”
心在不停地跳。
“嘟……”
“嘟……”
……
“喂……”
“是我……”
“嗯……”
“……”
“明天,你要走了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明天十点的飞机……”
“……我就是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分开两年,她并不会去在乎那个时间。因为在她看来,时间只是个完成事情过程必然要经过的东西。如果真的心在一起,那一定不会让时间作为借口,去改变什么。
况且他们不像是不认真的人,没必要去怀疑。
但是为什么连出国这样的事情,都不告知她。
他真的在信任她,还是过分关心?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孩子,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不需要用“我只是关心你……怕你接受不了”这种话来搪塞。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闵烟茉叹了口气,“那你出国小心一点。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吧。”
“嗯。”
“晚安。”
“嗯,晚安。”
闵烟茉合上手机,倒在床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外面的天空,万里的无云,又是个热死人的大晴天。
看见手机上显示“7:00”。闵烟茉抿了抿嘴,翻个身,继续睡去。
到了十点,妈妈才催促她快点起来去看书。
“平时这个时候不都起来了吗,快点去看书啦,晚上我们去那边房子看看,怎么样?”
“唔……嗯……”
妈妈走后,闵烟茉在床上坐了一会,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起床,刷牙。吃完早饭。在门口逗了一会猫。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涂自己剩下的指甲。
在电脑上放歌,放李若年曾经给她听的那首奇幻的男声。
过了一个钟头,手机开始震动。闵烟茉正在折磨她最后一个指甲,调轻了电脑的声音,她才用手勾到了电话,看着上面的号码。
“喂。”
“……他没和你说?”
闵烟茉闭上眼都可以想象出李若年皱着眉头的样子,轻笑道:“怎么了,我昨晚才知道的。”
“你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
“出来吃个饭么。”李若年说。
“好啊,下午吧,街口的冰激凌店。我要吃新口味的。”
“好……”
……
闵烟茉随意扎起她的头发。松松垮垮地头发垂到腰侧,两簇头发从两旁垂到胸前。
细致柔美的少女,在泛着微微黄色的乳白色的的衬托下,有种恍如在爱琴海边沐浴阳光的感觉。
她穿着浅米色的皮鞋,撑着一把伞就出了门。
当她看见李若年的一瞬间,他的样子把她给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李若年的嘴角边青了一大块,显然是被人重重一拳头上去的。闵烟茉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的眼问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和谁打架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从包里找出个白色的信封。递给了闵烟茉,闵烟茉看那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拿在手中也十分的轻,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想打开,李若年说:“昨天和夏秋韩那小子说,一定要他给你写点东西。这么不明不白走了,怎么对得起你。”
闵烟茉猛然抬头:“不是吧,你们就这么打架?”
“对啊,他别扭的要死,怎么也不肯写。”
肯写就怪了,他那性格。
闵烟茉想着,轻轻笑了一下:“你们怎么那么幼稚啊。”
“拜托。六点纪念不好么,两年不见了啊。”他用手捂住信封,“回家再看,我可不想你在我面前看哭了。”
“好好。”闵烟茉笑笑,李若年呆呆地看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闵烟茉说:“干什么啊。”
“你真的,没有不高兴……他走,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总是要等,地域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因足够信任吧。
闵烟茉昨晚就想通了。
尽管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但只要心中有一小片地方放着彼此。天涯海角也无所谓吧?
李若年叹了口气:“输给你们俩啦,好歹你现在也是我女朋友吧。我暂且可以认为走了个情敌吗?……这样想好受一点吧。”
过了些许时间。
阳光洋洋洒洒地铺满整个靠着床的桌子的桌面,两杯冰激凌,在室内的空调中,也快要渐渐融化。彼此无言的两人,也没有什么诡异的气氛。闵烟茉低头吃着冰激凌,手上攥着那封信,李若年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听着音响里放着抒情的歌,脚在轻轻打着节奏。
许久,他说:“他叫我好好照顾你。”
闵烟茉嘴里吃着冰激凌,头埋得低了一些,“嗯嗯”两声,都有些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