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方歌靠着张仙臣的房门沉沉睡去,剪夏等人均还未醒。
昨晚,方歌一番醉酒,还是秦叶等人收拾了他们,带回房间安置的。
却说到,方歌得知张仙臣判词,晚途“其寿又不足”,一时激动,加之酒热难受,拉着晚途一阵纠缠,只得了晚途一句“莫多想,无事!”,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半夜酒醒,只记得要找张仙臣,因而睡在了张仙臣门口。
话说,慕晚途在房中,也是一夜未眠。她知道,那张仙臣所言句句在理,就是关乎她寿命之事,也八九不离十,她从十七岁,父兄遇难之后,一个人独力支撑九云里,在修行一途上精进速度远超常人,实是其动用九云里秘法,多修禁术,一昧恃强,以自身寿元为代价,换来这一身强横修为,却令一身根基不稳,伤了本里,哪里还有百年之寿,就是这二十年内的事了,只如今又中奇毒,更是雪上加霜。可方歌本是少有的仙门翘楚,不说自己心里还有一道坎儿过不去,就是无它,也不能为一时欢愉,令他伤情,害他一生。
此番思忖下来,心中已有定数。
虽不知张仙臣是何人,竟知如此隐秘,也不管他是否知道内情,不可让方歌从他处问得答案,否则自己便没了转圜。
因此,她径直来到方歌处。带他回了房间。
“你醒啦!”
晚途一边说着方歌醉倒在张仙臣门口,一边拿了丹药用水化开,说是可以提神。
之后,等着方歌收拾,自己站在窗前。
“其实我真的无事,自寒山分别之后,我回转九云里查探魔踪,只因一时不查,中了魔教病军师的算计,又被高人救走魔教众人,受了些伤,只是误服丹药,虽暂时解了戮魂锥之毒,可周身法力被禁锢,不敢轻动。此番南下,就是为了和你们一起解救千百界,却好像也帮不到你们了,还要麻烦千百界长老们为我解毒。”晚途一番话说出来,风轻云淡。
方歌心中却似火油煎熬。
“即刻启程,去千百界!”
说着方歌就在出门。
“你不要着急,先等一下。”
晚途转身叫住方歌。
“我看这张仙臣不是一般人,可是诸多查探,他也是个实打实的凡人,身上没有丝毫修为。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才惊醒了方歌。心中暗忖,这张仙臣自称说书先生,不是仙门中人,可看他行事、言谈具都非凡,他与晚途也或明或暗多次查探于他,可具都没有所得。可昨晚他一番言辞隐隐有谶语之嫌,言及过去,还可以说是他博学多识,可其中隐秘和未来之事,他又如何得知,既未见其起卦,又未有法力流转。当时自己便又怀疑,只是后来听说了那判词,心神大乱,不及多想,此时得晚途提醒,才知实该打探清楚,以防后患。可是一想到晚途的伤势,他实在不能放心。
“不行,必须先去千百界。”
“方歌,你冷静一点,就算我们去了千百界,也还要查探清楚局势,如今,一路南来,遇上如此古怪之人,你确定不是事关小南海?更何况,我九云里也是有医师的,我也算是精通药理,我的情况很稳定,只要不用法力,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身体都不会出现问题。乱局初显,大义当前,你我非比旁人,身负重任,岂能不防?”
方歌仍然不松口。
“那好,我放开脉门、泥丸、丹田,你尽可查探,不过,今日我必须查探清楚张仙臣的隐秘。多说无用。”
方歌见晚途决绝,又查探了其具体情况,确实暂时稳定,只得答应一起查探。
二人说着,外面院子里知风又闹了起来。
诸人也都开了门,方歌二人转了出来,去敲张仙臣的房门,久也无人,料是出门了,走过大堂来,也不见张仙臣说书,只得问了小二。
“劳驾打听点儿事儿,小二哥,你可知道那张先生这么早去了哪里?”
“客官客气,原是张先生知道您几位要打听,说是去了照水楼,受小花娘之约去赴百花清宴。”
“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宴席,定有好吃的!”晚樱一听来了精神。
“这……这…嗯…”小二看着众多女客,他也不好多说,想来是受够这里的客官打听照水楼而遭了“飞祸”的,学乖了,不敢多说。
方歌、晚途却是明白该是当地的秦楼楚馆。
晚途拉着剪夏在一旁交代了自己一行怕是暂时不走,让那船夫不再多等云云。
这正是:南来风景几般好,旧日光阴镜中销。云是紫府仙都客,乐得人间作他乡。
居得是红尘闲散岁月,英雄人物,乱世佳人,这里成就那一场歌舞。
梦得是玄都昆仑散客,云里神仙,天外神圣,彼时辜负了半碗黄粱。
铁秤砣,称得了油盐酱醋,号得准世事无常,只先生把诸般抛掉,余下了闲情似丝线,端往那沙洲垂钓,放过了鱼虾与龟鼍,却又怎把蛟龙缠绕,戴笠披蓑吟噢,偶答渔歌,天欲晚,老先生把长橹快摇。到底是乐业逍遥,只可惜终负了风雨无常,眼看那沙洲定底沉江,却休要回眼望,好隐士,身在乾坤,岂又能把那风骚独占了,醉酒糊涂,负在了云水仙乡。
果然,还是来了照水楼,不过只是晚途、方歌、秦叶三人,留下了剪夏、晚樱、知风,不许跟来。
晚途、秦叶两人化作男子装扮,秦叶本来秀气,扮上男装,好似一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晚途素来威重,扮起来还比方歌英气些,颇像是富家公子哥。只方歌依然是一身灰色素衣,虽不出众,倒也是相貌堂堂。
一行三人来到照水楼里,真是好去处,往来人流如潮,三层高楼,大气壮观,无有雕梁画栋,却也处处透露着贵气,檐角飞起,纱幔绣球点缀,铜铃悬在八角,阵阵琴声飘荡。楼内书画琴棋具全,各色佳人风流,厅里一块儿大匾,上书“云水仙乡”四字,极尽逍遥之癫狂。
三人姿容仙逸,引来不少人侧目。
也是这风流场人物众多,三教九流,难免有那偏爱断袖分桃之人,方歌见机早些,忙唤了迎客的老鸨过来,叫了几个姑娘往包间过去。只余的些眼睛瞪亮了的客官,转身又搂着娇嗔的小相公去了。
说着三人跟着老鸨一路来在一处玲珑小阁中,位置不好也不差,开窗便可以瞧见楼下或抚琴、或善舞、或舒展歌喉的样样妙人。关上窗又是一处玲珑小巧却不失风雅的包房,凡所该有,一应俱全。方歌同时打量着周围的房间,具都是各有千秋,看着其中布局倒是一翻巧思。
“妈妈好生意啊!怕是我等晚些时候来,就连座儿都没了!”方歌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来客开口问道。
“这可不是嘛!每年这百花清宴啊!妈妈我可是要得罪不少主顾呢!只因到了午时,这照水楼可就是一根针也插不进来啦”
说着这话,那穿红戴紫的妈妈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也不知晚上做梦又是怎样的光景。
“今年啊!我们的心月姑娘可是有舞要献呢!要不公子这样的富贵郎君都远远赶了过来吗?”
说着又有人叫妈妈,她忙告罪迎了出去。
秦叶心中惊异,她虽在人间长大,可却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这些个市井求生的商人道道儿,她自是不清楚的。心中想着这她们三人都是刻意改过音容笑貌的,可还是被这妈妈有意无意的随口说出不是本地人。这其中的见微知著确实了得。
跟着各色菜品加上百花酿都上了来,虽说这酒和张仙臣的比略有不如,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品色,再看几样小菜,也是精致清雅一色。
如此酒菜都与楼里的风格暗合,其中的姑娘自然也是精心调教的佳品。果然留下的姑娘都是些恰到好处的添言,却不随意发话,举止温柔而不失大方,谈吐雅致而不失挑逗,真真的恰到好处四个字。
三人自然不会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方歌与秦叶坐着,晚途拿着钱借口打发了三个姑娘后,来到窗边仔细查看。
“我看过了,没有,他认为到了时辰,定会主动露出踪迹的,先歇着吧!”
晚途没有理他。
不多时,老鸨过耳不忘的笑声又传了过来,看来是又带了客人上来,坐在了方歌三人隔壁。
方歌等人的耳力自强于凡人,很何况来人丝毫没有修为。因而他们两人谈话大多进了三人的耳朵。
“爷,这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隔壁有一男声传来,声音很轻。
“去,你懂什么,仔细听曲儿!”另有一男声略不耐烦。
看着楼下翩翩起舞的歌姬。
那公子哥一边用酒杯敲打着桌沿儿,一边也哼起了小曲儿。
“风月无边儿,静悄悄,墙上桃花儿分外妖。龙凤红烛照,大红袍,鸳鸯帐,罗床上醉卧了女红妆。少年郎,你可要莫慌张,轻解罗裳,学了那云雨一场,惊动了星辰一宵,月一宵。远天边,乍破了天光,一见了玉颈红唇,心里边儿好似那小猫慢慢挠,就问你少年郎是燥,也不燥!…………”
直是三人久经修持,到底未经人事,听得这些歌儿,两位女公子也是羞红了脸,方歌也是尴尬之极。
这时只见一道鹅黄匹练直朝三人雅间射来,三人见状,正待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