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一城,天二街。一座恢弘气派的大宅里,传出一阵阵呜咽声,这是于相府,在天一城也算得前十豪华的大宅,天一城有五条主街道,分别是皇城所在天一街,皇亲国戚天二街,贵人所在天三街,富人商贾第四街。平民百姓第五街,当然一些更加卑贱底下的人只能住于五街之外了,这是天一城百年陈规,众人墨守。
于相此人,为人市侩,贪污受贿无所不做,奈何这世道太乱,奸臣当道,百姓有苦难言,只能编点顺口溜聊以慰藉。故世人皆道于相于相,有钱指望,若进牢狱,给钱就放。
“天灵灵,地灵灵,人有人途,鬼有鬼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一个身着素衣道袍的精明男子,左手摇着招魂铃,围着一个没有合上棺盖的棺材,匀步慢行,转了一圈又一圈,“于兵归来,于兵归来!”
就在道长做法的同时,一群妇人哭得是越发凄惨起来。
“彭道长啊,吾儿还能回来吗。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一位老妇人捶胸顿足嚎到,‘都说让你不要去惹那些事,你这是何苦哇!’
一听老妇人带头嚎起来。跪在大堂里的女人们嚎得大声了。
彭天皱了皱眉头,右手用拂尘打了一个千儿,眼中露出一丝不耐烦。一个女人嚎已经无比聒噪了,现在这大厅得有约摸三十几人吧,那场景可想而知,还有几个干嚎的,连眼泪也没几滴,也不知道低眉垂目拿衣袖擦个什么劲。
这群女人,刚还在后花园打马吊打得高高兴兴的,现在一个比一个能演。
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过来,不然待会儿抓鬼这一出,可不好演了。
“道长,这法事得做到什么时候啊!”一个跪在角落的粉绿相间素纱衣女妇人诺诺地问,“要是久的话可不可以歇息一会儿呢,人家这小腰可受不得这些罪。”
彭天认得这女人,听说是于兵新纳没两天的小妾,看这女人急着休息的样子,彭天心里更加不耐了,“做法事要心诚。如若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引得鬼祟入宅,那就棘手了。”
老妇人一听,吓得连忙呵斥起说话妇人来,“绿娥你这贱蹄子,还不赶紧好好跪着,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绿娥嘟了嘟嘴,不甘不愿地继续跪好了。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最近累了花了眼,彭天总觉得这绿娥妇人的眼睛里透露出不符年龄的一丝狡黠,与在后院打马吊那市侩泼辣的样子截然不同。
罢了,应该是错觉吧,怎么大哥还没到?按照事先商议的流程,这扮的鬼也该出来了吧。
彭天望了望远处又摇了摇铃,“魑魅魍魉皆退散,于兵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仿佛是应了彭天心里所想,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洁白的月光,本来还有些明亮的大堂,突然只剩了一些微弱的烛光,一丝丝凉风吹了进来,这诡异的气氛吓得众人心底一紧。
彭天低着头嘴角一笑,心想终于等到大哥来了。
“诸位稍安勿躁,容贫道前去查探。”
彭天用手做安抚状,仿若一副世外高人,把拂尘往腰间一插,使出轻功往屋檐飞去。看呆了后面众人。
老妇人有些欣慰,料想自己这笔人情可算没有白花,三天前自己的小儿子于兵突然昏迷不醒,寻遍各方名医,也没找出个说法,后来实在毫无办法,只能重金悬赏,盼能有奇能异士,仙家道长能揭榜前来,唤醒于兵。
虽说这于兵不是自己所出,但由于兵小时候生母妾室于柳氏暴病而亡,于相便将于兵托付给妻子于张氏,自幼养于膝下,所以说到底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看到张榜两天也没有人前来应征,老妇人于张氏已然心灰意冷,却没想到正将放弃之时,这位自称彭道长的修士揭榜前来,让于相府看到了希望。彭道长说于兵是因挖人祖坟,拿人重宝,使得阴招,招来邪祟,丢了一魂一魄,所以才呈活死人状,只有招魂方可醒来,但是此番招魂,可能意外丛生,也许招来的并不是于兵一个人的魂魄,如若有他人,便是得与鬼斗,所以也算凶险万分,望结束后于相府许一承诺便可,无须钱财。
这于兵也是,本来挖出了一样可以幻化各种形体的绝世好宝贝,好好珍藏便是,非得逢人便拿出来显摆,前后招来几波强盗,于相护卫自然能顺利解决,后面被奉命带混沌寻求创世的百鬼门三人组发现了,利用混沌之气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特点,把于兵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顿大搜也没搜到创世,这才做由头让瘦皮猴儿把于兵送回于相府,扯个大谎,看能不能借着做法事趁机到处搜一搜。
彭天三言两语就让于张氏信服万分,吩咐众人按道长所说安排行事,早早地便清理布置了大厅,只留一些亲属亲信陪同做法事。
“来者何人!”彭天故作高深状,望向前面飘着的黑影,心道,怎么今天大哥瘦了许多。
“呵.........”黑影冷哼了一声,用手轻轻拂开脸部笼罩的黑雾,露出一张惨白俊秀的脸,亦正亦邪,似笑非笑,只眨眼的一瞬间,黑雾又将面部遮住,仿若一团黑纱。
“偃师,你是偃师!“”彭天看了大骇,不由得打了好几个趔趄,差点定不住身形从屋檐上摔下去。
偃师,属于天工阁一派,起源于檀无心,无心少时曾投师于以机关著名的公输世家,拜师不到三年,凭无双天赋即已超越掌门,本应少年成名,又因为人冷漠高傲遭同门嫉恨,不闻于世。对机关术的无比狂热与专注,虽令他手中诞生无数精巧机关,年轻的身体却渐渐枯朽。夭时与傀儡合葬于薄棺之中,从此公输世家亦再不提起檀无心之名。
百年之后,江湖中渐渐盛行一个传说,有奇才能造诡谲偃甲,甚至能与偃甲合而为一,非人力能达。更传说他与傀儡亲如同类,对人却视若草芥,虽从不主战,但犯者必诛。从此檀无心之名,闻者胆寒。公输后人闻听檀无心之机甲,上下震动,欲与天工阁决一死战,夺回名匠之冠。
机甲无心,反能与偃师赤诚相待。人虽有心,却最难看透。无心于恩怨,却躲不开一场生死诛杀。无心于情缘,却于心头开出一朵灿烂雪莲。世间如梦,无心难料。(此段借鉴于倩女幽魂偃师背景)
“天工阁不是定居九天外,早已不问世事了吗?”彭天稳了稳心神,心知不妙,手缓缓摸向腰间拂尘,加强了戒备,“不知此次偃师大人千里迢迢来天一城,有何贵干?”
黑影背着手,轻轻拉动无形的丝线,一个庞然大物顺着丝线从远处奔来,形似蚩尤,八只脚,三头六臂,上面两手,一手执斧,一手执剑,中间两手执环,下面两手握紧拳头,铜头铁额,混着丝丝黑气。
于相府大厅里的众人看向外面场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躲在角落,偶尔有两个大胆的偷偷歪着头瞄两眼,却见那黑影挺拔似松,皮肤惨白,黑影缭绕,似人非人,似魔非魔。
等那庞然大物踏上屋顶,轰隆地一声,连几个胆大的人也吓得赶紧缩回去,生怕殃及池鱼。
“把创世交出来免你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