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王朝周边强敌肆意,虎视眈眈,尤以北境的北枭王庭和西北境的西厥王庭为甚,两国利益共存互为盟国,既相互依存,又各怀心思。北枭王庭的首领挛鞮阔顿刚愎自负,属下骑军骁勇,一直都在谋划突破北线邙山的绊马关天险,占西京,下关中,侵蜀地,踏中原。西厥王庭的耶律坚则善谋,精于算计,有便宜就占,得不偿失就弃。建德四年,北枭西厥联合其他草原诸国,齐聚绊马关外的青石城,欲兵犯中原,大将军许邑和大总管安成兵行险着,率军北出绊马关,一个出其不意,打得诸国联军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这才有了今日陇西边境的十五年对峙。
陇西王朝虽不惧与北枭西厥同时作战,但能不四面开花,就尽力避之。耶律坚喜欢占便宜,当今天子就许以恩惠,耶律坚虽与北枭互盟,但这些年对于陇西王朝抛去的秋波也是照单全收。
这一日,黑虎山上桃李闹春风,正是芬芳馥郁一年中最美之际。官道上,马作的卢飞快,许是为黑虎山上的美景所动,一簇青骐停驻片刻,而后策马扬鞭,掀落一地的花瓣,顺着官道朝上京疾驰而去。二个时辰之后,耶律坚的信使,王子耶律雪雄携扈从就到了上京箭楼高耸弩车如林的西城门下。
正是两国偃旗息鼓,蓄势待发之时,耶律雪雄进京,当今天子自是颇为重视,许其以最高礼遇。礼部自是不敢怠慢,早早就将紧临皇城宫墙的一处客庐收拾妥当,耶律雪雄所持陇西礼部的路引官牒只能到上京城外,不能入城。一接到守护外城的禁军来报,礼部尚书戚树成赶忙率礼部左侍郎余骞和右侍郎陈瑜等一应官员亲自出城迎接,将耶律雪雄一行请进客庐,等待当今天子的召见。
一连数日,当今天子让礼部对耶律雪雄倾尽礼数,却迟迟不与召见。耶律雪雄也不着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信已进宫,所求之事信中已有细说,建德帝不管如何迟疑犹豫,只要还想保持两国目前这种只小打小闹,不大动干戈,心照不宣的境地,建德帝最终还是得应承,答应索求。在等待天朝天子召见的那些日子,耶律雪雄几番婉谢了戚树成的地主之谊,哪都不去,就在客庐后院的一棵大槐树下吐纳练刀。与陇西王朝边关将士手中的陌刀相比,草原胡人的星月刀无疑要单薄了些,陌刀厚重,星月刀灵巧,各有妙处,疆场厮杀数百年,倒也旗鼓相当,各有所长。
作为未来接替耶律坚的雄主,耶律雪雄吐纳练刀气象万千,隐隐有紫气升腾,有蟒龙萦绕四周护主,已初具二品气象,只待因缘一至,灵窍一开,破镜入二品。
当今天子之所以迟疑不决就在于此。
耶律雪雄此次入中原,并非狮子大开口,向陇西要金要银要割地,如若是这样,建德帝大可以一笑了之,天朝气象天成,这些年不与西厥大动干戈,只是因为暂时不便,彼此都在养精蓄锐,但西厥胆敢索求无度,那就是自掘坟墓,天朝龙象,哪里又容得西厥蛮子放肆。耶律雪雄此次的要求属不痛不痒,与要金要银毫无关联,他这次千里迢迢进京,只为和大总管安成一战。
天下江湖,千百年来,神仙境前前后后笼统就出过中原佛陀三藏、东海鲲鹏出云氏、西域烛照吞弥、幽荧措姆这四位神仙。既是神仙,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又是凡夫俗子所能遇见。就拿三藏法师来说,千年以来,都说三藏法师金身不死,已成仙界神仙,一直游历人间,普渡芸芸众生,可这数百年来,除了慈恩寺后山留存的草庐,又有谁真正地见过三藏法师,都是传说而已。神仙无缘以见,那让江湖顶礼膜拜的就只有一品天境的三位高手了,大总管安成、紫衣慕容薇薇、苦禅苏不成。天下三分,大总管在陇西,紫衣在南邵,苦禅落难北枭。耶律雪雄先于南邵,星月刀对紫衣,后至北枭,与苦禅菩提树下对菩提,这次南下陇西,目的只有一个,欲以星月刀对大总管的乱神剑。难怪耶律雪雄年纪轻轻修为武道就如此精湛,他人能遇天境一人过上一招,都是平生幸事,更不用说三者齐全。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嫉妒的,耶律雪雄有这实力,谁让他是西厥未来的雄主,举一国之力,自然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南邵不过是一个处在列强中的小国,被西厥蹂躏过,被北枭的铁蹄践踏过,四十年前,还是皇子的当今天子率铁骑南下,南邵收归中原,自此成了陇西的藩国,但山高路远,南邵民风彪悍,与陇西并未同心同德,一直纷扰不断,暗流不止,建德四年,青石城战事在即,南邵蠢蠢欲动,为免三面树敌,建德帝权衡再三,许以南邵诸多特权,收拢部分民心,西南边境这才得以风平浪静,陇西专注北境,这才一举赢得青石城之战,南邵虽然名义上是陇西藩国,但既不朝贡,也不纳税,与独立国无异。自古弱肉强食,弱国想要生存,就只有卑躬屈膝。南邵反反复复,左右逢源,神仙境都难保南邵平安,更不用说一个一品天境了,西厥举兵十万,就可碾平南邵全境,就一个紫衣慕容,一人可杀多少枭骑,一千还是一万?五万又如何!在无休无止,杀伐浩荡的两军之间,紫衣慕容最终也只会沦为尸横遍野中的一具。紫衣慕容能怎么办?能忍心南邵因她而再次生灵涂炭?耶律雪雄想星月会紫衣,那就如其所愿好了,紫衣飞袖,星月自是暗淡无光。那北枭就不用说了,互为盟友,利益攸关,小事一桩,苦禅落难北枭,只能客随主便,唯挛鞮阔顿是从,一袖菩提,铺天盖地。耶律雪雄与紫衣苦禅两战,一招落败,自是意料之中,三品上镜于天境来说,挥袖间耶律雪雄即可成齑粉,可紫衣岂敢,苦禅不会。耶律雪雄的目的昭然皆知,不为胜,只为战,磨刀,自是受益匪浅,经此两战,耶律雪雄修为暴涨。以绝世天境高手为磨刀石,放眼这天下,除了耶律雪雄,再也数不出第二人。如若趁热打铁,能再与天下第一的大总管一战,耶律雪雄破境入二品,那就属水到渠成,朝夕之间。
既是有求于人,所以耶律雪雄不急,静心静等。事有轻重缓急,虽然陇西与北枭西厥固有一战,但不是现在,双方交战的时机还不成熟,陇西这个时候绝不会拒他千里,此时不求,更待何时。
耶律雪雄之于大总管,同样无异于蚍蜉撼山,安成只需一袖清风,就能将耶律雪雄打入十八层地狱。建德帝考虑的不是胜负,而是根据各方线报综述,耶律雪雄自与紫衣和苦禅过招后,修为一日千里,破镜气机隐隐欲现,再遇大总管,入二品就是水到渠成。让大总管为他人做嫁衣,如果有利可图倒也罢,偏生无利不说,将来还会有后患。以耶律雪雄的这份勤勉,就知其是心有宏图大志之人,一旦继位,指不定就是将来的草原雄主,如此岂不是成为中原的心腹之患。
建德帝迟疑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