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炽自是求之不得。
李然道:“六弟自是知道,我和李炽虽然贵为亲王,每月都有户部拨付的用度供王府自行支配,但那都是明面上的来源,父皇为了一统天下,以身作则,克勤克俭,皇宫用度一减再减,作为皇子,自然也得自请降低用度,如此一来,王府的用度也就缩水严重,户部拨付的那些银子,即便是郡王府都是捉襟见肘,更不用说我们这窥视九阶丹墀的哥仨,户部的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
当今天子胸有大略,为备战广积粮草军械弓弩,尉迟瑾献策设青楼开赌坊,当今天子不惧声誉,依策而行,朝野上下一开始对朝廷涉及青楼赌坊一事颇有微词,但随着当今天子身体力行,衣食住行都是能简就简,勤俭有目共睹,朝野的微词也就日渐式微,到如今已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再无丝毫微词。
傅明杰自是有着歉疚,道:“倒是我,累及四哥,让四哥浪费了不少的银子,前些时月园坊养病,又让四哥支出了一大笔,耽搁了四哥的大事。”
李然摇头,道:“六弟不必歉疚,该出的还是得出,当时老樊将你置于月园坊是有些欠考虑,但现在看来,六弟到月园坊养病,最是恰当不过。金银本就是身外之物,用得其所,也就没有浪费一说。”
傅明杰心知,如果没有金银的支撑,李然又如何养得起那些谋士暗谍,不解决扈从下属们的后顾之忧,就不可能有谋士的殚精竭虑,不可能有暗谍心甘情愿的舍生忘死,毕竟忠心耿耿不计得失,甘为主子卖命的下属虽有,但屈指可数,更多的还是心有所图。
李然心中有数,笑容温煦如这春日的阳光,李然细数:“仨亲王中,金银之物,属李雨椋最是无忧。虽然河套地区多是贫瘠之地,但唯独关中物产丰饶,如同江南的中京,尉迟一氏盘踞关中数百年,本就根深蒂固,到了陇西这一朝,尉迟世祖位列“凌霄阁”,尉迟一族藉此一跃成为关中最大的氏族门阀,触角伸到了关中的方方面面,尤其是现今尉迟瑾作为首辅,深耕朝堂,尉迟慧为后宫之首,权倾朝野,关中尉迟更是受益匪浅,有了关中尉迟一族的鼎立相帮,定王李雨椋自是蛟龙得水,不必如我一般,为了金银之事绞尽脑汁。”
李炽次之。琦王李炽的母妃曹贵妃为曹国公曹晓之女,国公之位世袭罔替,但在当年征讨南邵的战役中,曹晓世子曹修中箭身亡,曹晓病亡后,国公之位再无罔替,当今天子念及潭州曹氏一族的忠勇,纳曹晓幼女为贵妃。潭州四冲六达,为江北通衢之所在,潭州曹氏也是富庶一方,成了李炽的后方之地。
反观李然,通州傅氏为其依仗,但通州地广人稀,地虽广,但多是高原黄土,一年到头干旱少雨,纯粹靠天吃饭,傅氏世祖当年追随世祖皇帝开国建功,就是因为食不果腹,不得不揭竿逆天,最终也就博得一个四品怀化中郎将的功名,氏族不过乙等。到了现今,老祖傅钟虽然也曾贵为朝堂首辅,但限于通州地理,傅氏一族在通州并没有积攒多少的根本,老祖大势一去,通州傅氏日渐凋落,傅明杰反过来还得靠李然接济,通州傅氏李然自然指望不上,只能是自寻财源。
九子中要说谁最富庶,倒也不是定王李雨椋,反而是三皇子李邵,李邵母妃为南邵皇族,南邵虽然偏居一隅,但也是一藩属国。南邵山高林密,经年瘴气缭绕,但其有一大优势,那就是高山多名贵林木,其出产的花梨楠木等名贵木料享誉陇西,陇西境内,不管是皇宫、寺庙还是豪门大院的立柱悬梁大多出自南邵,南邵国力荏弱,但也只是局限于军力,再加上不需向陇西朝贡,其国库倒也充盈。有南邵的财力时不时地支援一下,李邵自然比其他皇子活得更为滋润,风流倜傥也就毫不为过,其视钱财如粪土,尚品斋的上等茶具想送就送,对傅明杰也是毫不吝啬,李然道:“究其性情,三皇兄自然不会只是局限于我琼王府,琦王府定王府其他王府只怕同样也会各有好处,三皇兄与其他兄弟相处和睦也就在情理之中,将来不管是谁问鼎丹墀,三皇兄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这就是三皇兄的睿智之处,看似随和,实则睿智。”
傅明杰笑道:“还好有祖制约束,李邵不能参与夺嫡,要不然就凭李邵身后的财力和睿智,再加上魏延州的力挺,岂不是如虎添翼,与你们有得一搏。”
傅明杰纯属说笑,李然却是心中一紧,随即一笑,云淡风轻,又道:“我们除了依仗母系一族,各王府还有一项约定俗成的来源,那就是各州各郡官员的进贡。每到年关岁末,各路、州、郡、军的郡守知府刺史等主要官员都得进京面圣述职,不管是为现今还是为将来计,州郡官员为自身荣辱,不管是亲王郡王还是后宫,都会有所进贡,亲疏间的区别也就在礼品的厚薄。络绎不绝,集腋成裘,这对各王府都是一项不菲的收入。既是约定俗成之事,父皇当年贵为亲王时也曾受此裨益,况且各路各州郡都专设“公使钱”一项开支,不用在此处,也会用于他处,父皇迫于时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是来者不拒。但父皇最忌结党,此项来源模棱两可,一着不慎,很容易落得一个结党之罪,所以不管是我还是李炽李雨椋对此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所逾越。我们三王尚且遍布暗谍,打探各方消息,父皇就更不用说了,如若信息闭塞,又岂能掌朝臣于股掌?所以底下官员进贡,礼尚往来可以,但真要更进一步,有投靠站队之意,不管是我还是李炽李雨椋那都是慎之又慎,生怕一着不慎落下什么把柄,反而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