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笑了笑:“奉承的话不听也罢,本王还是直抒疑惑好了。”
童言道:“殿下请说。”
“你和我六弟相逢,真是偶然,不是有心?”
童言笑了笑:“去湘廷芳无非就是排遣时辰,口出那一联,也是一时触景生情。至于去草庐寻傅公子,那还真是有意为之,真是因为从那秋柿姑娘处听到傅公子那一下联,心里震撼有加,是真心想和傅公子结识。”
李然点点头,又问:“童秀才告知六弟尚品斋一事,真是因为心有不怠,还是另有因由?”
童言有些犹豫。
李然笑道:“童秀才可以不答,我再问其他。”
童言道:“既然琼王殿下坦诚,我也不好藏掩,实不相瞒,是另有因由,只是这个因由请恕童某不能明言。”
李然点头,并不追根究底:“那本王就谢谢童秀才了。”
童言摇头:“殿下不必言谢,童某什么都没做,不管怎么样,我童某终究还是陇西人。”
李然笑道:“至少童秀才善意地提醒了我。童秀才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借六弟提醒本王。”
童言低头饮酒,并不答话。
李然笑道:“我有最后一问:童秀才与方志超一案有何牵连?”
童言抬头,眼睛晶亮,许久才道:“殿下可知何为死子?”
死子,博弈之中为全盘考虑,故意引敌上钩被对方四面包围,必弃之子,另有一意为有子愿意慷慨赴死。童言的意思自然是后者,李然心里一惊,但表面却是云淡风轻,看向童言,“童秀才是那死子?”
童言摇头,“我若是那死子,自会入局,岂会置身事外。”
“为何?”
“殿下如此问,想必对童某已是有所了解,这人在世,终究会为一些事情所累,童某可以不必顾及自己,但还是要顾及他人不是?”
李然点点头:“那我多问一问,童秀才既然不是那死子,为何又知道的如此清楚?”
童言摇头:“童某要是说有心自然会知,想来殿下也不会相信,所以还请殿下恕罪,这个属不能言。”
李然微微一笑,再无他问。
童言告辞,王府管事相送,傅明杰一直在旁静听两人对话,此时见童言远去,笑道:“四哥和童言刚才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
李然道:“童言说这届科举有掮客,还真不是妄言,真有人从中牟利。”
傅明杰对此并不吃惊,如若童言妄言,目的何在?于其何益?纵观童言之言行,好似都在点醒,善意居多,此事李然不知晓则矣,一旦深究,掮客哪怕藏得至深,但既然是行牵线搭桥之事,终究会露出端倪,有蛛丝马迹就可循,“谁这么大胆?”
竟然是淮键。
这个傅明杰还真是没有想到,傅明杰曾经怀疑过戚佑,但真还不曾经怀疑到淮键的身上。淮键和戚佑狼狈为奸不假,但淮玉和戚树成一个靠近琦王李炽,一个与定王李雨椋暗度陈仓,属不同阵营,泾渭分明,不会因为小辈狼狈为奸,上辈就会勾肩搭背,难不成淮玉靠近李炽只是表面文章,为旁人臆想,实则已经见风使舵,见李雨椋在尉迟瑾的扶持下日益坐大,暗地里有所投靠?利益使然,士族荣辱,朝堂重臣忽东忽西这个不是没有可能,可都是老奸巨猾这辈,淮玉即便投靠了李雨椋,也不会因为这等事情这么快就浮出水面?难不成淮玉和戚树成对此一无所知,就是戚佑和淮键借机浑水摸鱼,对所有家境殷实、有真才实学一心想要藉科举鱼跃龙门的庶族子弟广撒鱼网,广种广收?可这也说不通啊,让童言止步殿试,童言就真的止步殿试,说赵凯易、梅毅举、谭子飞三人会中举,三人就真的金榜题名,就戚佑和淮键,两人有这手眼通天的能耐?说是巧合,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吧。
李然道:“目前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淮键,但我还是迟了一步,已无实据可寻。”
也只有淮键,才可以解释得通,尚品斋为何会参与其中,戚佑在尚品斋使不上力,但淮键却是可以。
李然查实,有三名上京城里的泼皮,在考生中行牵线搭桥之事,但事后,这三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淮键在上京结交的狐朋狗友。这三人只不过是街上的泼皮,想要考生相信不容易,但此三人对考生的身世如数家珍,对科举之事了如指掌,由不得考生不信。有考生宁可信其有,本着舍财求平安的心态,花百金求平安,人都有从众之心,一人动而多人跟,据李然初步调查,尚品斋前后卖出百金字画二十八幅。
二千八百金在上京可以买下十套傅宅,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京城的贩夫走卒,只怕一辈子也难有一金。
“如此说来,三十六人中有二十八人出了百金?可也有八人独善其身,童言既然才华横溢,也不是没有机会脱颖而出,为何童言还是止步殿试?”
此次金榜题名的三十六人,有八人出自寒门,拿不出百金,靠得还真是自身实力。而其他二十八人都是家境殷实,出得起百金,是不是二十八人都出了百金,这个一时半刻还真是无法查明。至于童言,时务策一卷立意新颖,是以魏延州、戚树成为主的主考官不喜标新立异,还是真的有人故意对童言的答卷做了手脚,这个同样无从知晓,“也许童言心知肚明,但童言不说,也是没法。”
傅明杰不解:“童言说话,一直半遮半掩,真是担心给童氏一族带来无妄之灾?”
李然淡淡一笑:“半真半假。中京童家于童言有收养之恩,童言担心引祸童家这个为真,不会是假,但要说童言为此顾虑重重,那又有些假,童言真要是担心童家,他也就不会主动涉入事中。”
傅明杰有些吃惊,“四哥不妨说得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