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下来,屋子里的两个女人都没怎么说话,苏小研坐在沙发上,婷儿也坐在沙发上,但两个人似乎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婷儿抱着膝盖一直看着一言不语的苏小研,她在心里奇怪,为什么这么一个大活人可以像雕像一样,从早上一直坐在这里坐到下午,甚至是都不怎么动的,真是奇怪。
她早上只不过问了一问,是不是自己在这里,导致苏小研不开心的,但苏小研既没承认,也不否认,搞的她自己这一天,心里总不是滋味,老觉得有什么心事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得很,看那个人不怎么说话,她也不好去打搅人家,满肚子的委屈和疑问只能化为眼中的无限秋水,直瞅着那冰一样坐在那里的苏小研,虽然她也努力装出一副荡然无谓的样子,但心里却在小小的期待,自己这样无限秋水的目光被某某冰女人注意到,让她失望的是,这双眼睛从早上望着对方望到下午,等到秋水流干,那坐在那如雕像一般的人,也没发现她的含情脉脉,直到最后,她自己觉得索然无味,一口气叹了下去,整个人就扑到了沙发上,病恹恹地看着苏小研,那眼神无精打采,且像怨妇般,有些小小的幽怨。
两个女人就这么从早上坐到下午,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李佳俊推门而入的那一下,才有了微妙的改变。
李佳俊进门以后看着两个默不作声的女人,也不问因由,只是吃吃地笑了笑,但眼光扫到桌上一桌的饭后残迹才微微一震,随后又是抿嘴一笑,那饭桌上摆着四个碗,而且每一个碗里都空空如也,看起来,吃这顿饭的人,胃口甚至不是一般的好啊,他放好手中的文件,挽起袖子准备去收拾了这一桌的残迹。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来,然后那本来坐在那里毫无动静的人,就这么忽然站了起来,无波无澜的收起了那一桌的碗筷,步伐微快的走进厨房,片刻之间,只听那流水声稀里哗啦的发出清脆的声响,李佳俊看着刚才苏小研起身而去的背影,又看看这个趴在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人,那温婉如水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奇异,浓眉似隐约微蹙,却又在下一秒很快展开笑颜,那笑容暖沐春风。
过了一会儿,厨房那边传来‘啪哒’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前厅的两个人被猛然吓了一跳,李佳俊一个箭步冲进了厨房,婷儿也跟着起身,跑了进来。
两个人进来后,只看到厨房里满地陶瓷碎片,碎片中还混杂着鲜红色的血液,一个人捂住肚子,脸色苍白,身体不住的挪动着,她双眉皱得很紧,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
李佳俊抱起地面上痛苦不堪的人,几乎是冲了出去。
厨房里的水龙头还在哗哗流着,刚才在有三个人在场的厨房,只剩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婷儿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并不担心苏小研,但她却是被吓到傻了。
刚才那一幕,让她不禁微微发颤,似乎是有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忽然间她有些害怕了起来,她认识李佳俊二十几年了,在她们面前他从来都是温文有礼,做什么事情都沉着冷静到极致的人,她认识他这么多年,却没来没有看到他有过今天这样的行为和表情,她看到刚才李佳俊抱着苏小研冲出去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让她也为之动容,那是一种极其害怕的表情,一种极度认真的神情,更是很深情的眷恋,婷儿呆滞地站在原地,任凭水槽里已经溢出并流到地板上的水继续蔓延,她只是不做任何事情的呆呆的看着,心里遽然一阵猛然收缩,像是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间就没了,心里一阵空洞。
街道上,人如流川,李佳俊抱着苏小研茫然的堵在马路中央拦截车辆,却任然和上次一样,见他抱在怀里的人满身是血,没有人愿意载他,开车而过的人纷纷饶开他而行,的士司机看到他也不开车门,反倒是脚下油门猛踩一阵风似的从他身旁穿驰而过,苏小研被他衡抱在怀里,痛苦得表情比上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次,起码她还会对他说话,起码她还有清醒的神志,而现在……李佳俊低头看了一下被他如珍宝似的抱在怀里的人,心脏一阵紧缩,以往的冷静理智荡然无存,他满脸的茫然,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主意都没有,只是一片恐慌和一片空白,他在害怕,他很害怕,害怕怀里的人就这样睡下去,会再也醒不过来,恐慌中的人用力的喊怀里人的名字,但那人似乎已经不太有只觉了,只是两只手捂着肚子,痛的是连眼睫也要睁不开了。
李佳俊脑袋空空,两眼茫然的看着车如流水的马路,心里急得不行,却也是万般无奈,忽然他看到一辆出租车上写着的一个广告牌,那空洞的心里,仿佛有了主意,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想拨出去的号码,似乎又有些犹豫不决,但看着怀里抱着的人,他蓦然按下了一连串号码,电话完后,他满脸眷恋的看着怀里的人,眼神中有胜于千言万语的温婉柔情,他不再是茫然,而是坐在马路边上缓缓地坐了下来,那抱着怀里人的手被他缓缓腾出一只,眼神无限温柔,轻抚着怀里人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没事了。
那马路转角的地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抱着满身是血的人看,俨然是刚才他所有的举动,都落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很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人,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束,竟然,竟然是这样的,她怎么样也想不到,也不敢想像,他竟然会这样,这样做……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他如此付出?
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的主人,怔怔的望着坐在马路边的李佳俊,忽然间她不再看他,只是怔怔的呆住了,显然她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但不论她怎么想,事实上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戏剧早已经如脱缰的野马,不再受任何人控制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晃了晃神,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