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称是惊吓还是惊喜,从妖魔鬼怪到横空出世的真龙,老天爷似乎唯独对唐三青睐有加,可这种殊荣,任凭谁都很难坦然接受啊!
坐在地上叫做敖烈的少年,是所谓西海龙宫的三太子,不管搁在任何时候都是足可惊世骇俗的身份。
敖烈朝着眼前的和尚白眼说道:“和尚,怕了?”
唐三瞥嘴平淡道:“不怕!有本事你先揍那猴子一顿再说!”
敖烈霎那就一脸幽怨,蹲在地上长吁短叹!
谁不知道,那位齐天大圣曾经踏临东海,搅得四海天翻地覆。
自打他懂事开始,老头子就经常在他耳边念叨,四海虽大也不过是画地为牢,失去定海神针后这所谓的牢笼都连带着不稳固,小烈啊!这匡复西海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往后若是你能寻回定海神针,就是给咱们西海长脸啊!
这些年龙族虽是同源归宗,可四海之内也不算太平,暗流涌动,互有博弈!
那时候,敖烈总是忍不住腹诽,你这威名显赫的西海龙王都缩着脖子做缩头乌龟,以为我会信你的邪?
然后,老头子便叹着气步履蹒跚转身离开,那背影要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好像硕大的西海已经将他压得喘息都难,曾经心下不忍的敖烈自责不已,可某次不经意间瞥见老头子离开他视线后,立马虎虎生风,招呼着两个宫女风花雪月后就气得七窍生烟。
这会儿,很是能落井下石的唐三,嘲讽道:“还是不是爷们了?”
面对那个猴子,敖烈温良恭俭得一塌糊涂,抬起头很是幽怨道:“灵山万佛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王八蛋出来应劫的?”
唐三乐呵呵道:“咱们彼此彼此,西海不也出了你这么个爷们?”
敖烈恼羞成怒,狠狠瞪着近在咫尺的和尚。
后者直接转过头,白眼道:“别看我,小僧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会看上你!”
约莫是这个身份很是能够吓唬人,但实际上初出茅庐的少年太不是对手,没有心情继续诋毁他的唐三,歪着脑袋望着天空,这两年的市斤经历,早就已经将他磨砺得随遇而安!
换做其他人来说,对于真龙怎么都要唯唯诺诺,可搁在唐三眼中,只是觉得这小子忒扭扭捏捏了些!
两两沉默,唐三被盯得毛骨悚然,没好气问道:“你咋还不走?”
敖烈一脸茫然问道:“去哪里?”
唐三有些恍然大悟,扶着额头问道:“你要等的人不会就是我吧?事先说好,咱们不熟,况且我对男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兴趣。”
差点给这家伙气炸的敖烈,不屑道:“难不成我会对你感兴趣?”
唐三瞥嘴道:“谁知道啊?”
敖烈干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跟这和尚相处,实在是没有经验!
唐三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歪着脑袋问道:“你这高高在上的龙宫太子,怎么就要死皮赖脸倒贴着我啊?”
敖烈抬起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揉了揉的脸,苦笑道:“一言难尽呐,反正老头子现在肯定是在想,要是没有我这个不孝子该更舒坦一些吧!”
这世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很多时候即拗口又心酸。
唐三顺着他视线望过去。
敖烈右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世上想要你活到灵山的人不少,想要你死在半途的人更多。你趁着还活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吧。”
唐三收敛起目光,没有意外,只是平淡道:“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不然哪里会接二连三冒处这么多事!”
敖烈一脸惊讶望着他:“你这和尚不笨啊!”
唐三自嘲道:“又不是傻子!只是我能咋样?这世道不能接受,就只能享受。”
不等他说话,唐三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人死之后是否真的有地府黄泉?”
敖烈换左手撑着下巴:“问这个干什么?”
唐三笑了笑:“曾经有个小丫头答应我,要是她先死,就会在黄泉路上等一等我。”
敖烈想了想:“那你干脆抹脖子算了,阴阳不可逆转,要想活人下黄泉,以我都做不到!”
唐三沉默不语!接下来就是长久无言以对!
当夜里,有些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唐三环顾四侧,鬼气犹如厚重大雪,不见有如何动静,只看到鬼气猛然炸锅,眼前景象镜像扭曲起来。
一扇青铜大门出现在面前。
这就是黄泉?
唐三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一条通往地下的深邃台阶。
唐三径直走入。
在漆黑昏暗中,仅仅只有淡薄月色能够映照出道路。
台阶两侧,满是斑驳浮雕,尸山血海,或许不过如此。
不知走了多久的唐三,骤然发现眼前光亮清晰起来。
眼前天幕一片血色,视线之中,无数鬼影重重。
万鬼夜行,是世人所能够想象的黄泉,可相较于眼前的一幕,却是不及万分之一!
在这里,在眼前,已经不足以用残酷来形容了。
正在惊恐于眼前一幕的唐三猛然满脸狰狞,视线中所看到的那个纤细身形,竟然是让他的霎那对如此惊悚场面都浑然不觉,只剩下满脸泪水。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不知是短暂的一刻钟,还是漫长的千百年。
唐三猛然睁眼,眼前的一切就如同镜花水月般散去。
一切都不真切,唐三下意识摸了摸脸,尽是泪水。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唐三望着夜色喃喃自语道:“小丫头,等我!”
。。。。。
等我带你回人间!
重新开始启程的唐三没多久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实在是这位龙宫太子太不像话,真是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好端端的野味落在他手里都是暴残天物!也是,已经分辨不清楚到底是黑炭还是食物的野味,要是不想被毒死,估计没有谁敢去尝一尝吧!
原本只要自己吃饱全家不愁的唐三到最后又当爹又当娘!而起先还稍有些不好意思的敖烈到最后已经很快就学会这和尚厚颜无耻的本事!
所以当唐三终于看到那座横在崇山峻岭间的盘蛇城时,颇有些如释重负。
落魄得凄凄惨惨的唐三,好不容易从大山里流窜出来,除去依稀能够分辨出个人影之外,搁在任何时候都是要被当作魑魅魍魉的存在!
再瞅瞅身侧这位龙宫太子,啧啧啧,可就是人比人气死人了!身上一尘不染,跟他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心底里很不平衡的唐三直截了当就勾肩搭背过去,末了还不忘将乌黑黑的双手使劲在他衣衫上擦了擦,做完这一切才稍有些舒坦!
斜撇着这和尚,目光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的敖烈,忍不住感慨道:“我算是知道了!你压根就不是和尚,如果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定是个杀千刀的地痞无赖。”
折断根树枝开始剔牙的唐三,白眼道:“怎么,不服气?”
敖烈幽幽望着天空,很想要说一句佛祖瞎眼啊!只是又怕遭受天打雷劈,所以只能强行憋回去。
唐三装神弄鬼,尽量露出个生平最是肃穆的微笑:“阿弥陀佛!我看这位施主头顶黑云缠绕,七日之内必然有血光之灾!不如让小僧替你算一卦?”
敖烈白眼道:“算卦是道门神通,你这是哪里学来乱七八糟的!”
唐三当然不会告诉他,当年为了填饱肚子装神棍,特意蹲在树下听那些所谓高僧老道口若悬河如何趋吉避祸,这里头的门道深着呢,哪管是道士还是和尚都独有一种能够死人说活的嘴上功夫。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唐三对所谓高人刮目相看,前一刻还仙风道骨的老道高僧下一刻的就笑眯眯去钻青楼,怎么都很能让人大开眼界吧。
刚刚吃饱喝足的唐三,丢给敖烈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然后就直接跑到树林深处脱了裤子蹲下。
不知道算不算是悲哀,这位本应该风采无双的龙宫太子刚入江湖所遇上的就是这么个和尚!
光着屁股蹲了半响的和尚,不在乎会不会遭天谴,用小丫头的至理名言来说,人生不过是吃喝拉撒四个字!这句话看起来粗俗,可仔细琢磨,却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岂不知那些白衣翩翩高傲得不染红尘的女侠,可不也要上茅坑放屁!
终于舍得拧起裤子的唐三,悠哉游哉回来,笑眯眯问道:“小烈子,别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吃完就拉,我保管你一定觉得痛快。”
敖烈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要是让灵山大佛知道,这个和尚会说出如此豪言壮语,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就赏他个立地成佛了。
唐三歪着脑袋继续蛊惑:“真不打算试试?”
敖烈摇头道:“别!我就算了吧!”
唐三笑道:“小烈子,人生在世草木一秋,遇上想试的不敢试,遇上喜欢的不敢说出口,这人生得要有多无趣啊!”
不知是否被说中了痛处,脸色霎那就阴沉的少年,神情复杂到至极。
唐三惊讶道:“哪家的倒霉姑娘被你看上了?报上名号,我往后遇上了替你瞅瞅。”
敖烈骂道:“就你他娘的话多!”
说完这句话后,他立马楞了楞,很显然受这和尚的潜移默化,那时候骂人最多翻来覆去三句的公子哥,这时候已经很显然误入歧途了!
唐三将右手勾搭在他肩膀上,笑眯眯道:“这才对嘛!”
敖烈没有心情跟唐三去拌嘴,当然更大的原因也是摆明了吵不赢。
被敖烈暗自腹诽该被佛祖镇压千万年的和尚正儿八经的道理放不出一个,但歪道理却是比比皆是,有时候敖烈都在怀疑,难怪这些年佛道辩法,每次都是以佛门胜出,要是将这种家伙搁在其中,想要输估计都很难啊!
敖烈不再搭理那家伙直接前向走,虽然是已经能够望见那座遮映于山势之下的城池,可也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临近。
没有急着进城,停留在城外茶摊,可瞥着就乞丐相差无几的唐三,差点就给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直接撵走。
唐三勃然大怒,瞅瞅身边这位风采轩昂的公子哥,再瞅瞅自己,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可以讲了?
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喊道:“上一壶好茶!”
生意忙碌的店小二瞥了一眼他,再瞥了一眼那位公子,目光询问!由不得他不怀疑,鬼都不相信这两个家伙怎么混到一起的!
所幸公子哥没有让他迟疑太久,略微点头算是默认!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由不得唐三不感慨现实!
提着清茶,皮笑肉不笑的店小二,重重放下茶壶后,除去给了敖烈一个笑脸外,对唐三依旧是没有好脸色。
若是搁在以前,被人如此狗眼看人低,唐三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可这段时间无形中也将他填充得膨胀,瞪眼道:“再上两个好菜,少不了你赏钱。”
“打赏?”店小二只差当场呸了一声,一脸鄙夷。
只差七窍生烟的唐三突然愣住,只因为视线尽头望见有一辆马车姗姗而来,马车四面以华丽精美的丝绸所装束,四角悬有铃铛,叮叮当当声响跃然入耳。
当随着那淡蓝色车帘被秋风吹去起一角的时候,仅仅只是惊鸿一现的女子容颜,就足以让人魂牵梦绕了。
唐三还未曾回神,那位瞅着他一副猪哥模样的店小二就已经不屑笑道:“别看了,那姑娘你下辈子都轮不上你!”
唐三没有理会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身侧的公子哥,想起了一件事:“小烈子,此去西天十万八千里,那猴子认为路途遥远要把你当坐骑,来来来,先变个白马,让我骑一骑。”
敖烈怒道:“你一个大老爷们骑我,就不怕笑话?”
唐三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