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经华山之首,自西去五百六十里,曰浮山,浮山之首曰大环山。大环山高八百余丈,赫然耸立,令人望而却步,轻易不敢攀。
如此一个寂静修道的好去处,不知何时有了一个宗门,曰大环宗。
在这天下纷争不断,异兽乱起的时代,寻个僻静的山头修道,实在是再寻常不过,因此普通修道的宗门也难得有什么响亮的名号。
十余年前,凉州城附近有穷奇出没。
此兽状如牛,猬毛,音如狗,食人。
官府的悬赏告示在城门口贴了整整一个月,依旧无人能领那赏金。
倒不是无人去揭告示,只是暂时无人能够生还,来领取赏金罢了。
穷奇害人,当地百姓每日忧心。夜不敢出,日不敢独行。最可怜那些猎户,为了生计必须入山中打猎,因此每日进山林,皆是全家担忧,求神拜佛,只求能平安归。
那日,凉州城门口的茶摊来了一大一小两位外地人。
一个中年男子器宇不凡,瞧着似修道之人,另一个是不过五六岁的男童。
他们听得周围人皆议论,官府的悬赏金额已经足足翻了一倍,但是依旧无人能将那异兽穷奇降服。
那中年男子将粗茶放下,对那男童悠悠问道,“之远,想吃肉吗?“
小男童点点头,模样端正,甚是乖巧可爱。
三日后,原本神出鬼没的异兽穷奇,居然出现在凉州城门口。但此时的它却已经是奄奄一息。
跟在穷奇身后的,便是那日出现在凉州城门口喝茶的中年男子与男童。
穷奇祸害一方,如今被能人降服,于是凉州城城主亲自迎接,全城百姓皆拱手道谢。那二人领了赏银便离去,旁人忙追问其名号,师承何方。
中年男子只道,“吾乃大环山修道之人,灵道子。并无师承,亦无门派。“
从此之后,世人称大环山上的修道的门派称为大环宗。
“师父!我已经在您手中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按照规矩,我可以教导新上山的外门弟子了!“安盼收起手中的苍雪剑,欢呼着向师父跑去。
言语神态,皆是小姑娘欢喜,一双如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十分有神。
灵道子伸手摸着安盼的头,甚是和蔼笑道,“为师闭关,本以为你不闯祸便是难得,想不到竟然还肯用心修道,为师十分欣慰。“
说罢,师父灵道子又有些不放心,又道,“不过你的修为尚浅,遇事万不可过于逞强。若真遇到危险,让你那几个师哥师姐们挡在你前面。“
原本站在一旁的五师哥之恒一时无言,片刻之后,才幽幽出言道,“向来知道师父偏心,却不知道师父如此正大光明的偏心。“
然而师父灵道子只是瞪了他一眼,之恒立刻乖乖闭嘴不言。
随后看着安盼,眼神里皆是慈爱,“你若也能和你小师妹一样,在短短三个月内有如此大的提升,我定会任由你在这大环山放肆。“
之恒瘪嘴,低声道,“之前小师妹从不在修道上用功,每日闲逛躲懒,师父还不是任由她放肆?“
“五师哥!我不过是偷吃了你从招瑶山上采的祝馀,我已经用一壶女儿红给你赔罪,你怎的还为难我!”
安盼瞪着他,小脸微有些泛红,小拳头却是握得挺紧,模样娇俏可爱。
之恒咧嘴笑道,“谁敢为难咱们小师妹,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对了,今日可是最后一日,你还不去可就晚了!”
安盼一瞧,日头的确不早,急忙慌张的就走了,自己辛苦三个月,为的就是今日,若误了时辰,岂不该大哭一场?
“师父今日刚出关,又陪我闹了会,定是疲了。师父您今日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陪师父说话,就先退下了。“
灵道子看着安盼远去的背影,似想到一事,问之恒道,“祝馀乃仙草,食之不饥。你小师妹为何要拿此物?”
听到师父询问,之恒收敛方才玩笑之态,拱手行礼恭敬而正色说道,“师父闭关数月,有所不知。方才师父说小师妹三月内提升神速,其实除了她资质佳,一点即通外,更是下了狠心用了苦力。除了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其他时间小师妹都在后山苦练,不曾下山过。”
“当真?”师父灵道子有些惊讶,“自从你大师哥一年前下山,你小师妹她自个偷偷下山玩闹也不少于三四次。这次我闭关,本以为你们这些师哥师姐也无人管得住她。她怎的突然转了性子,肯用心修道?”
之恒咧嘴笑道,“师父,这是一个八卦。小师妹有了思慕的男子。”
“胡说!”师父灵道子生气的甩袖,面露怒色,“小盼儿她才十五岁!懂什么思慕不思慕的!是哪个小兔崽子,我得宰了他不可!”
之恒忙道,“师父,息怒!息怒!”连忙端来一杯茶水,恭敬的奉上。
然而师父灵道子无心接茶,只是看着之恒,冷哼一声,“是你们几个中的谁?“
之恒强大的求生欲使他疯狂的摇头,“不是我们师哥弟几个中的谁!小师妹才十五岁,咱们再衣冠禽兽也不敢有这个非分之想!“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等过几年,你们就敢衣冠禽兽了?“
之恒差点跪下,心中暗自埋怨自己为何要来瞧师父和小师妹这一场切磋。
跟着二师哥之木四师哥之冬下山去采买,或者与六师妹之水、七师弟之玉去后山带着外门弟子修道,再不济三师姐之漫那处瞧瞧草药院子,都是极好的选择。
为何自己偏偏选择最危险的道路?
“师父,在咱们心里,小师妹就是自家的亲妹子!谁敢动这份心思!猪狗不如!”之恒急切道,“是个小白脸,三月前与小师妹在山下相识,一同上山来。原本不该留他,不过小师妹撒起娇来,管客房的张婶子哪有不答应的!”
“小白脸?小盼儿肯用心修道,也是因为他?”
“是是是!”之恒忙道,“咱们师哥妹八人,除去在外未归的大师哥之远,即将要下山修道的四师哥之冬,就只剩小师妹由于修道不精,不得资格去教那些新上山的外门弟子。因此,小师妹这三个月勤学苦练,终于能在师父您手中撑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有了资格。”
“你替为师好生盯着那个小白脸。”
灵道子脸色并不好看,甚是低沉,“你小师妹在大环宗长大,最是纯净善良,不知世人人心险恶,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你们做师哥师姐的,需得替她留心。”
之恒忙道,“是是是,咱们会留心的。师父您不去瞧瞧?”
“不去。”灵道子摇头,“我若去,我担心我会锤死那小子。”
“那师父还是不要去的好。”之恒咂舌,连忙忙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