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古朴的小镇子,小镇子上所有的房屋都是一层的小平房,全部是用灰褐色的土坯建造的,样式也基本都是一样的,只是大小有着不同罢了。
小镇子的街道是一种灰色的岩石铺就的,比街道两边灰褐色的墙面还要暗那么几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都是灰色、素色的衣衫,偶尔有那么几件白色、黑色的,却绝对没有那种鲜亮色的衣衫,就连路边的布庄、丝绸庄里也一例是暗色和素色的料子,似乎整个镇子上也找不到一件亮丽的物件,整个镇子显得有些沉寂、肃穆。
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仿佛幽灵一般穿梭在这灰色的镇子上,就连偶然间擦肩而过的人,都仿佛看不到自己,直到一个行人穿过自己的身体走了过去,才发现,对于这里,我不是仿佛幽灵,而就是那个幽灵。
幽灵么?却也奇怪,感受得到晚秋萧瑟的秋风中夹杂的凉意,闻得到街边人家之中飘出来的食物的香气,不过低头看去,似乎真的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就连去哪里都不是由着自己,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牵引着自己。
视角一转,看向镇子外面,在远处是巨大的四方形方台,侧面看去是一个等腰梯形,就好似金字塔削去了顶角一般,完全由青色的石头搭建,所有的青石都似乎打磨过一般,就算远远望去,也有着一种奇怪的晶莹感,除此之外,那巨大的方台之中透露出一种睥睨天下,问鼎世间的霸气,似乎有一个绝世高手伫立在那边一般,但是仔细看去,却也分辨不出那方台上忙碌着的人影中是否有这般无敌于世的高手。
穿过古镇宽窄不一的街道,身后古镇的城门似乎有些模糊了起来,不对,城门?这里难道是一座城池么?只是为何这城池之中没有一座哪怕稍微高一点儿的建筑呢。环视四周,确实隐约可见不远处那高大的城墙,城墙很高,而这城中的房屋和城墙比起来就仿佛是一个成年人身边的孩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想不起来了。自己是谁?一样想不起来了。
不多时冥冥之中的牵引来到了这座城市的正中心,一个巨大的府邸之前,只是这位于正中心的府邸,也是一例的灰褐色,就连大门都不是常见的朱门,而是青色的,显得有那么些诡异。
府邸大门上有一块黑底的匾额,上面用白字写着“王府”两个字,王府?这算什么啊,寻常王府哪有这么写的,最少也是一个“X王府”吧,好奇怪。
王府的看门人似乎知道有人来了,只见大门缓缓地打开,而这是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一驾马车,马车之上雕刻着凤凰的图案,却不是常见的火凤或者彩凤,而是不太吉利的白色凤凰,这是一架青色的马车,只有几处零星调绘的凤凰。驾车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两眼浑浊,脊背佝偻,一身青衣也是旧的不行,洗的都有几分发白了。
拉着马车的两匹黑马倒是神骏非凡,甚至有着一股类似妖兽的强大气息,只是这样的牲畜此刻只是听话的走到王府大门之前站定,丝毫不敢造次,似乎这城池之中有什么压着它们一样,令这两匹明显有着不俗修为的黑马也听话地像个孩子。
“月公主到~”驾马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下马车,掀起帘子,同时口中喊道,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原来这老者竟然是一个老太监。
马车之上,一个看去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缓缓走了下来,女子一身月白色的直裾,头上也古怪地带着白色的凤钗,头发盘起。因为视角的问题,并看不清女子的正面。
只见王府开启的大门之中,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圆脸的中年贵妇并列走了出来,月公主迎了上去,行礼道:“四哥,四嫂,好久不见了。”
中年夫妇还礼,道:“小妹来此可是奉了父皇之命?”
月公主似乎顿了一顿,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来,我们进去说。”
随着中年人夫妇和月公主消失在王府之中,王府的大门缓缓合拢了起来,看去似乎有什么封闭了起来。
眼前的画面一片模糊,仿佛平静地水中扔进了一颗石子一般,整个画面如倒影一般晃动破碎了开来。
等面前的景象再次清晰了起来,眼前已经是一处院落之中,之前看到的那个月公主赫然站在庭院之中,月公主面前,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张小小的圆脸,容貌与之前在王府门口迎接月公主的四哥、四嫂有七八分像,显然是他们的孩子。
“小萱啊,有没有想姑姑啊。”月公主宠溺地把小女孩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想,萱儿最想姑姑了。”小姑娘甜甜地说道,月公主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偏头对着萱儿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萱儿,想不想跟着姑姑学法术?”月公主抱着萱儿聊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萱儿的眨了眨眼,天真地问道:“姑姑,我是不是学了法术就可以像爷爷那样厉害。”
小萱儿的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显然在小孩子心中,那个“爷爷”是她极为羡慕和崇拜的对象。
月公主忽而沉默了一下,抬头向着方台的方向望了望,轻声道:“是啊,萱儿学了法术就能像爷爷那般厉害了!”
“那我要学,我要学,姑姑教我,萱儿肯定认真学。”萱儿闻言一喜,嚷嚷道。
入夜,在王府的某处书房内,四皇子和月公主相对而坐,四皇子此刻脸色极为凝重,半晌才对月公主说道:“小妹,你真的选定萱儿做你的继承人了?”
“四哥,你放心,你和四嫂没有什么修炼天赋,但是萱儿的天赋却是极高,不像萱儿被埋没在这座陵邑之中。”月公主一脸自信地看着四皇子,平静地说道。
“你忘了父皇的圣旨了么?我们这一支被安排在这陵邑之中,时代为其守灵。”四皇子说起这事儿来,语气之中还不免有些气恼,显然对于被安排来守灵有些不满。
月公主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四哥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你的修为比起大哥他们差距太大了,父皇把你们家发配来这陵邑守灵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四皇子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知道父皇是想要保护我们一家,但是这样的安排却把萱儿害了啊,就算她和你学出来了,难道就能摆脱这守灵的宿命,要知道我们这一脉守灵可是有契约所限制的。”
“如果是这件事儿的话,四哥尽管放心,既然我收了萱儿继承我的衣钵,那么自然不能让她困在这里。”月公主淡淡地说道,只是四皇子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深深地望了月公主一眼。
“小妹,这样值得么?”最终四皇子还是问了出来。
月公主却很淡然,说道:“四哥,你我都活了上万年的岁月了,以我的修为就算十万、百万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萱儿不应该被宿命困在这里,不是么?只要我不死,萱儿便可以在这花花世界之中好好活下去。”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阵破损晃动,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这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视野之中不再是那一座陵邑,也没有了那方台,而是巨大的朱红色的宫墙,此刻一道消息如奔雷一般响彻在宫殿的上空。
“神帝陛下驾崩了!!!”
一代神帝,陨落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就连天地也为之哭泣。
画面再一转,依旧是陵邑之中,此刻的陵邑仿佛刚刚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城墙崩塌,房屋倾倒,燃烧着的火焰,百姓惊恐地尖叫声,伴随着阴沉的天空之中不停闪现的巨型闪电,仿佛末日一般的景象,灰色的街道上,被血水、雨水完全浸染。
萱儿在陵邑之中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着,不多时便来到了王府门前,只是此刻王府的大门被人以强大的力量完全轰塌,王府之中,漫天的火焰仿佛在吞噬着一切。
“姑姑,姑姑,月儿姑姑你在哪里?”在倒塌的房屋与燃烧地火焰之中,萱儿大声疾呼着,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终于在王府之中的一处断壁残垣下方,月公主依旧穿着她那身常见的月白色直裾,只是此刻衣衫已被鲜血完全浸染,而月公主也就那般无声无息地躺在血泊之中,心脏被贯穿,和一个凡人一般,死在了这里。
陵邑遭到了不知名的浩劫,所有另一支重的人都死了,或被穿心,或被割喉,死装大多都很凄惨,整个陵邑几乎被破坏殆尽。
就在萱儿回到陵邑的第二天,在一位老太监的带领之下,一只足有万人的队伍来到了陵邑,据说是知道陵邑遭劫,前来处理后事的。
萱儿跟着这些来处理后事的人,将整个陵邑之中的死尸整理了起来,将每一具尸体清洗干净,然后换上衣服,放进棺材,之后拉到远处的那个一座巨大方台下,一一掩埋。
多少年过去了,萱儿也知道,这座方台叫做封土,里面埋葬着的是一位神帝,也是自己的爷爷,而自己的宿命契约便是守护这一座帝王陵寝,月儿姑姑死了,那么自己从此便会被禁足在陵邑和封土之间了。
宿命,不可改动的宿命,就算有人替自己顶替了无数年,最终还是没有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