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儿——”
“你到底在哪里——”
远处那闷雷一般惊天动地的兽吼之声越发惊心动魄,谢木桃一颗心却越发急躁难安。
一路奔走着,焦急的大声呼喊着。
可是寂灭的大山里,除了兽吼嘶鸣,哪里能有回应。
自己两人,照陈远桥所说,已经到了月牙湾附近了,沟壑林深,一条独路直通溪水谷,也是必经之路,却还是没有见到小丫头一丝踪迹!
谢木桃越来越紧张担忧,那怪异的兽吼,也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容不得谢木桃不担心害怕。
紧紧追着他脚步的陈远桥募地惊呼一声,“桃娃小心!”
谢木桃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他人已经被怒冲了几步的陈远桥从后扑倒,还抱着他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咻!咻!咻!”
三支箭矢从黑暗中射出,正钉在之前谢木桃站立的位置。
箭尾不住晃动,箭头深扎入土!
丢了火把,陈远桥一个猛子拉起谢木桃飞快躲进一边黑暗里,一颗老树之后。
大口喘息起来。
谢木桃也后背发凉,惊异只在片刻之间,回头看了眼那三支深扎入土的箭矢,汗毛耸立,强忍着没有再发出一丝惊呼。
陈远桥面色严峻,额头也冒出了汗水。
“怎么......怎么回事儿啊桥哥,为什么......”
谢木桃胆战心惊的小声开口询问,陈远桥却用眼神示意他安静。
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向方才箭矢射出的方向。
方才,因为在这深山里,又是深夜,陈远桥不像谢木桃般一门心思都在着急寻找小丫头,他始终保留着十足的警惕之心,也就是这警惕之心救下了谢木桃一命。
刚刚那处黑暗里,陈远桥听见了枝桠被踩断的细微声响。
那偷袭之人,一定就藏在那边树上!
但是此处林深叶茂,无数高参大树,一时之间,却也不确定到底是哪棵树上藏身。
谢木桃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这才后怕起来,要不是陈远桥把他扑倒,这一刻自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这是头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谢木桃甚至回过神来,只感觉两腿酸软无力。
是什么人会偷袭自己?!
顺着陈远桥的目光,谢木桃也注意到了十几丈外那火把光亮根本照不出个真切的黑暗里。
树影幢幢,却是风平浪静,一点动静儿也没有,根本瞧儿不出个什么。
气氛,一时安静的可怕。
两人置身黑暗,紧张凝视。
火把被丢在方才两人滚倒在地的地方,没了火把的吸引,这黑暗里,藏身树后,倒暂时算是安全。
对方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为什么对自己两人出手偷袭,一连窜问号,顿时涌上谢木桃心头。
却见身边陈远桥冷着脸,面色严峻,动作轻缓不发出一丝声响,小心把背在自己身上的一石弓取了下来。
从腰间箭篓摸出一支羽箭来,陈远桥面皮紧绷,猛地便张弓朝着他所怀疑的一棵大树上射出了箭去。
“咻——”
黑影一动,谢木桃瞧得清楚,那远处一棵老木枝头,分明有影子晃动!
但是可惜,陈远桥这一箭没有中。
一箭射出,陈远桥根本便不犹豫,拉着谢木桃飞快离了藏身的这棵树后,再次换了地方。
脚步刚动,箭矢破空之音随之而来,“叮叮叮——”
三支箭矢竟就分毫不差的钉入了方才他俩藏身的那棵大树树干!
好准的箭!好快的箭!好狠的箭!
这人箭法神异至极!
谢木桃打眼见得,那钉入树干的箭矢,竟然入木三分,可见这箭矢力道之大!
而且陈远桥只是射出了一箭试探,对方竟然飞快便从这箭矢射来的位置,判断出了自己两人藏身的位置,而且不过一息之间,三箭齐发,更是精准无比的钉在了那树上,要知道,这林子里黑暗无比,仅靠判断,已经如此精准了,而且反应如此之快,若是白日里,哪怕有巨树遮身,只怕也会被人当成靶子!
谢木桃忍不住惊骇莫名,两只腿更抖得厉害了。
多亏了有陈远桥经验老道,不然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人家射杀!
不止谢木桃惊骇,连陈远桥也大吃了一惊。
此人的箭法,不是他可以匹敌的,只怕村子里能胜过这人的,只有猎头陈中虎了!
当下不敢再胡乱张弓,哪怕已经从之前那试探的一箭猜测出了那人藏身的大概位置。
这样的黑暗里,陈远桥没有丝毫把握能射中对方!
若是再胡乱出手,只怕让对方觉察出自己两人的动象,以对方这恐怖的箭法,自己两人真要成了待宰羔羊。
远处巨兽嘶吼,林子里却一时死寂,气氛越发凝重,冷汗流下,头皮发麻,谢木桃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两股战战。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偷袭自己两人?!
已经可以判断出,对方只有一人而已。
若是人多,可就不止是方才那区区三箭了。
谢木桃惊怕不已的目光看向陈远桥。
陈远桥面色也很是难看,大山里,能有这样箭法的人不多,可也绝对不算少,猎户庄,甚至那些亡命之徒采参客,几乎都有好手,但究竟是哪一方,他并不知晓。
只是靠着猜测,觉得是那帮亡命徒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要是猎户庄的那些好手,虽然他们在大山里也霸道至极,容不得别的村子的人染指他们盯上的猎物,可到底,手段并没有这么狠辣,动勿取人性命,要致人死地。
都是在大山里讨生活的,只要服软,并不会太过过分。
可那些亡命徒们,就不同了,杀人夺宝,见财起意,是常常有的事儿。
这也是比之大山里的猛兽,更危险的人祸!
只是这些人虽然艺高人胆大,但是都是独行客,往往并不会太过招惹人多势重结伴成行的一些村子猎户们。
只是落单了,可就不同了。
就好像现在谢木桃跟他一样。
更何况,因为那东西,猎头还亲手打杀了一名采参客......
说不定......
难道猎头他们出事儿了?
难道小丫头久寻不到,也落在了这帮人手里?
一时之间,陈远桥面色越发难看,心中念头丛生。
“我引开他,你逃。”
陈远桥久久才做了这个决定,严肃的看向身边因为极度紧张,而浑身筛糠般忍不住战栗颤抖个不停的谢木桃,低声说道。
谢木桃怔了怔,眼眶却红了,毅然拒绝道:“不行,这人箭法这么厉害,桥哥你若是乱来,一定会被射中的。”
陈远桥皱眉低喝道:“别废话,进山前就说过,在山里,一切都要听我的!”
谢木桃却仍然倔强的摇着头,紧紧咬着牙,甚至声音已经带着些哭腔了,“桥哥,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为了救我逃命自己冒险......”
陈远桥一时怒气,“你知道个什么!再耽搁,要是天亮了,咱俩谁都走不了!听我的,你逃,去溪水谷寻猎头他们,事关重大,既然这人埋伏在此,一定是想对猎队不利,你必须找到猎头他们,告诉他们!”
“不!说什么都不!要走一起走!”谢木桃咬牙红着眼睛道,又忍不住咽着哭腔,“这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对我们下死手啊桥哥,我们跟他无冤无仇......”
小脸苍白,身子抖个不停。
陈远桥使劲晃了晃谢木桃肩膀,“镇定镇定!有很多事儿你不清楚,你只要把情况告诉猎头就行了,找到猎头,到了溪水谷,你就安全了!”
陈远桥沉着脸,“说不定咱们一直找不着菱儿,就是因为菱儿也被这家伙给抓住了......”
谢木桃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生死攸关之际,任谁也淡定不了,更何况从来没见过啥世面的山村娃。
“桥哥,桥哥,不行,不行......”
谢木桃竟又不争气的哭了鼻子。
“桃娃,你记着你答应过你婶娘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是个男人!”
陈远桥却脸一板,低声喝道。
“给我把眼泪鼻涕擦干净了!你是个男人,不要像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
谢木桃被喝愣住,那通红的眼睛直愣愣盯着陈远桥。
菱儿......
想到那小丫头,更是心里难过的厉害,半响儿,谢木桃这才拍了拍自己脸蛋,狠狠一捏不争气抖个不停的大腿,好像这才恢复了些知觉,又把镰刀紧紧握在手上,死死咬着牙强忍住心头的害怕。
“桥哥说的对,我是男人,菱儿还等我着寻她,我不能没用,我不能这么不争气......”
谢木桃即便在陈远桥的低喝下鼓起了些勇气,可还是忍不住嘴皮颤抖。
强自把红红的眼眶给抹了干净。
“听着,趁天还没亮,我引开他,放心,想要对付我,这林子里也没那么容易,我待会引开了他,你只管跑,朝溪水谷跑,去寻猎头去找猎队,把发生的事情都给他们说了,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陈远桥额头有汗,长呼了口气,无比严肃的对谢木桃说道。
谢木桃点点头,又忙摇摇头,“桥哥,你吸引他,我偷摸去他身边偷袭他!”
谢木桃扬了扬手里的镰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一张小脸铁青之色,强压下害怕,强压下恐惧。
不管怎样,谢木桃也不愿意自己就这么逃了,留下陈远桥自己对付那人。
他爹谢大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也绝对不会是个逃兵孬种,用别人的性命换自己的生路。
骨子里,谢木桃受了他爹谢大山的很多影响。
潜移默化,谢木桃跟他爹一般,善良,敦厚,老实,这也是村里的大人们,乡亲们,都很待见谢木桃的缘由。
他爹说过,有些事,不能做,一旦做了,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一辈子受自己良心的苛责。
做人,就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这早已刻进了谢木桃骨子里。
这也是对菱儿刻意回避的很大一部分缘由,难道,谢木桃当真不喜欢那个懂事可人的丫头吗?
大家都知道谢木桃把小丫头当亲妹妹,当哥哥的,又咋能喜欢自己的妹妹呢。
品性如此,已经入骨,更何况是对他如此好,现在还舍得拿自己命为他搏一条逃命之路的桥哥。
谢木桃真要就这么逃了,只怕自己一辈子良心不安!
大不了,一起死!
谢木桃紧紧握着自己手里的镰刀,“我绝对不会一个人逃命的桥哥,你说什么也不行......”
谢木桃一脸认真,即便嘴皮颤颤个不停,身子还在打抖。
陈远桥一时怒极,“你在开什么玩笑,说了一切听我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这人是那采参客亡命徒,咱们猎队可就有大麻烦了!”
谢木桃性子多犟,一如他已经去世的母亲,只是一味摇头,“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要去寻猎队找虎叔,咱们也一起,总之一起进山的,说什么也要一起回去,我不会自己逃命的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