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车轮摩擦路面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锵锵浓浓的鼻息声,勾起了沈晦的倦意,他搂紧了那个小小的身体,不期然间跌入了梦乡。
沈晦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周围奇石林立、古木森然。遒劲的北风,席卷着漫山的劲草,发出悲恸的呜咽之声。他的脚下仍然是一团似水非水似雾非雾的东西,一箭之地外,一个英姿挺拔的年轻人虔敬地向他伏地跪拜。他的面容清秀,神情坚毅,周身的肌肉遒劲有力。沈晦却能够明显地感觉出,他便是先前那个面目模糊的泰牧。
“泰牧,这是哪里?”沈晦望着一直伏在地上的泰牧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泰牧猛地抬起头来,满面惊喜地说道:“公爵,您认出泰牧了?”继而有意识到自己的行止或有不妥,再次伏地跪拜。
沈晦摇了摇头说:“你为什么叫我公爵?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泰牧顿时黯然,垂首道:“公爵还是难以冥悟。这是因为宿体太过强大,公爵一时间难以销蚀。相信公爵一定能够冥悟的!一定能够记起您此行的重任的。”
沈晦听他讲得语焉不详,心中太多不解,便问道:“为什么你这次会变得变得面目清晰了?”
泰牧欢喜道:“是吗,那就说明泰牧在实体化的路上又前进了不少,相信泰牧很快就可以实实在在的陪伴在公爵的身边了!”
沈晦实在听不明白,想起这些日子常常会有的困惑,便伸出一只右手在面前左劈右劈,然后朝下猛击两下,问道:“这个动作常常会在我的脑海出现,可是当我照着想象去做了却又完全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这是为何?”
泰牧抚掌欢笑道:“妙极妙极,公爵居然记得这个!这是伽玛城的‘惊雷劫’,是公爵征战沙场的绝技之一!您之所以使得不尽人意,我想是因为您暂居的躯体还未与灵魂契合所致。”
说话间,他打开了随身的一只深褐色的皮囊来,从里面掏出了一只形态古朴的小方盒子,低头向前递到了沈晦的手中,叮嘱道:“这是临行前大主教所托之物,据说是有弥合躯体与灵魂的功效,请公爵仔细参详。”
沈晦接过小方盒,信手打开,见里面放着一枚乳白色拇指肚大小的珠子,珠子的正中心处闪烁着一点赤色的光芒。那点光芒有些怪异,沈晦的目光刚刚触及到它,便感觉到精神陡然变得有些恍恍惚惚。正纳闷见,却见一串古怪而又有些熟悉的字符飘飘悠悠地自那珠子的正中心跳了出来。这些字符初时是慢慢悠悠的,片刻之后突然加速,就像水里灵动的泥鳅一般,嗖的一声直奔面门而来。沈晦大惊,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哧一声轻响,那串字符一溜烟没入了他的两眉之间。
沈晦只觉得眼前一亮,就在那串字符在进入脑际的一瞬间,突然变成了它认识的国文,似乎是讲了些呼吸吐纳的法门。
神奇的是,那些文字一入脑海,他的呼吸便不由自主的随之律动,各处灵窍自然鼓荡。初时感觉到神清气爽,甚为畅快。可是片刻之后便感到呼吸迟滞,周身如同背负了千斤重负,俄而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心底出发,片刻之后笼罩全身。
沈晦不由得“啊”一声惊呼,睁开眼睛一看,方知道又是一场大梦。
章莅自后视镜望了他一眼道:“小保安,我是不是不该把你带出来,看样子你今天太累了!”
沈晦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是老毛病了,总是做噩梦。”
说话间,车子行至了一处三岔路口。章莅打动方向盘,准备转下去。就在这当口,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突然一个加速度,贴着章莅车子的车头超了过去。
章莅猛地一个刹车,险些没有撞到玛莎拉蒂。气得她破口大骂,将喇叭摁得山响。对方车窗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冷漠傲慢的面孔,挑衅地伸出了一根中指。
章莅立刻火起,撸胳膊挽袖子便要出去将那人干挺了。
沈晦看在眼中,心中却一动:这人不就是梦中那个杀人的男子?
他赶紧轻轻拍了拍章莅的小臂,制止了她的一切举动,沉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杀死柳荔的真凶!”
章莅闻听,眼中大放光芒,立刻放慢了速度,像暗夜中的狸猫一般死死地盯着那辆在诡秘夜色中狂奔的玛莎拉蒂。她很清楚,惩罚对方的最好手段便是目送他走进罪恶的深渊。
极有可能,这辆玛莎拉蒂上的人同他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那就是凶杀案的现场!
章莅刻意地放慢了车速,却仍然能够同玛莎拉蒂保持着可以观察到的距离,心里思忖着这人为什么要在深夜里赶往那个已经不在警察监控范围内的现场呢?
她望向了沈晦。沈晦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同她碰个正着。
“他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现场。”沈晦的话听起来有些像在自言自语。
章莅的心里却生出些许的异样,因为沈晦居然于不经意间想到了自己的心思,这真是个琢磨不透的怪人啊!
“一个杀人凶手,选择这么一个深夜赶往作案现场,最有可能做什么?”章莅学着沈晦的样子自言自语。
沈晦接道:“最后可能是处理凶器,或者与凶器有关的东西——因为作案当天他可能来不及彻底清理,中间警察盯得紧太过冒险,所以要在警察放弃监控后第一时间迫不及待赶过来处理!”
“嗯,小保安先生的分析有些道理,的确据法医判断,凶手是用一把美国冷钢39LFSC匕首将柳荔杀死的,至今还没有找到这把刀。”
沈晦沉吟说道:“凶手应该是有预谋的,他应该事先就近选择藏匿这些物品的地方,这样就能够避免柳荔的尸体被提前发现警察在他的身上找到线索。除了你刚才说的匕首,我想最需要他妥善处理的应该是他的衣服。”
章莅点头道:“的确,近距离杀人导致的血液喷溅会在他的衣物上留下铁证!”然后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道:“你说你看到了凶案的现场,就是在这里吗?”
沈晦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肯定不在这里!”
“哦?”
沈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我想这里应该是他处理后事的现场——他在别处杀死了柳荔,然后用车将他载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移到了事先停在这里的车上!至于他为什么不在杀人的地方处理凶器和血衣,我想是因为那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在车里杀人还能隐秘,到车外去处理他的那些东西就可能暴露无遗。”
章莅听罢露出了赞许之色,点头道:“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葛颂的那辆车上指纹线索那么干净,凶手是故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或者说他是在栽赃陷害!或许我们只要检查前面那辆车,就可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