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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上山

大兴安岭地处北凉最北,是北凉三州与蛮子的天然分界线。这道天堑完美的阻隔住蛮子掠夺的马蹄,使得岭下平原得以休养生息。山峰挡住水汽,多年的森林沉淀滋养了土壤,使得岭下平原成为物产丰富的粮仓,更是边军最主要的粮食来源。在大兴安岭最南端,就在出岭的地方,有一个村镇叫做虎儿镇。这个镇子人口不多,却有八成以上人口以贩卖山中特产为生。木材、毛皮、木耳、山菌等一系列山中特产,全国的行商都来这里购进特产,再带往中原各地贩卖。

在虎儿镇镇口大街上,车来车往就像黑龙江的河水流淌不止。有操着各地方言的车队客商往来不辍。就在一堆高高的马车之间,夹着一辆低矮的带棚驴车。张二狗还是鞭子头上绑块萝卜的车夫,腰间揣一把铁条晃晃荡荡,袁白尺靠在车上眯着眼睛养神。临近镇口,能看到有兵丁巡逻,时而抽查盘问路过的马车行人。袁白尺睁开眼懒洋洋看了一眼,对张二狗说道:“把铁条收起来吧,这里不让带兵器。”张二狗摸了一把铁条,有些不舍的把它扔进车里。驴车随车流慢慢爬进镇子,镇口的兵丁只看了他们一眼,也没理他们,毕竟一个糟老头子和半大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估计是爷孙俩进来做点小买卖,淘点便宜货罢了。二人进到镇中之后,袁白尺先是找杂货商和肉铺买了将近一车的吃食和日用品,大到锅碗瓢盆,小到针线厕筹。随后又找了家小客栈,掌柜问具体住几天,袁白尺没说日子,就说无论他们在与不在,屋子都给他们留着,说罢随手就扔给掌柜的一袋银子。掌柜的也没别的表示,毕竟这么繁忙的镇子,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出手阔绰的富商不在少数,进来直接把整个客栈后院包下来的都有,掌柜的只是客气了几句,就差伙计把驴车停到后院喂草去了。袁白尺突然叫住掌柜,要掌柜的先做一桌子酒席,并烤上一只全羊一只野猪,再做些精致的糕点,来几坛好酒,全都装在车上。在张二狗惊讶得目光中又递给掌柜的一个满满的钱袋。等掌柜的出去操办时,张二狗整个人都傻了。师父啥时候这么有钱?钱都放在哪了?平日里给人磨刀一个子都不讲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等到进了客房之后,张二狗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咋这么有钱?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是要在这摆宴席吗?”袁白尺微微一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桌子宴席是给你叫的,跟我这么久风餐露宿,也是苦了你了。洗洗身子等着吃席吧。”张二狗差点哭出来,老没良心的今天终于良心发现了,可怜他这么多天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还要给人磨刀干活。不过终归是小孩子心性,在大屋子里这摸摸那看看,摆弄摆弄花瓶翻一翻墙上的字画,等到店里伙计抬一大盆热水进来,袁白尺又出门置办东西,张二狗跳进桶里搓洗起来。

不多时,袁白尺带着两套衣服回来,扔给张二狗一套,说道:“我在下面扯了几匹布,找裁缝做了几套衣服。本来得你自己去量身子,但我看裁缝家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小,就按裁缝家的孩子做了。衣服等咱们回来再取,这套现成的你先穿着。”张二狗从桶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对着袁白尺说道:“师父你能看准吗,万一大小不对咋办。”袁白尺胡子一吹,愤愤道:“好歹我也是练剑的,这点眼力没有还配在江湖上混?不是我跟你吹,相距百步我能知道对面人有几根头发丝我都知道!”张二狗翻个白眼,老师傅吹牛皮他已经习惯了。等到小二陆续端菜上桌,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肉菜炒菜让张二狗算是见了世面,本来家境就不算宽裕,只有过年能吃到几块猪肉,再加上北凉地民风朴实厚重,一道扣肉几乎满满一盘子,大肘子整个带骨头,张二狗觉得这就算是断头饭也值了。终于张二狗能在床铺上睡了个好觉,柔软舒服的棉被让他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正在他还在梦里回味酱肘子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肉汤里揪起来。袁白尺早早就把他叫醒,对他说道:“快点起来,车都装好了,咱们今天上山。”张二狗揉着迷离的睡眼穿衣服走出房,只见驴车已经套好,上面满满当当装了一车的杂货。袁白尺把张二狗拉上车,带上从镇里雇的车夫,就往镇子深处行去。人晚上一旦吃的太多,第二天早上就更容易饿,张二狗肚子里空落落的,昨晚的肉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捂着肚子对袁白尺说道:“师父,我还没吃早饭呢,饿。”袁白尺随手一挥,从车里掏出一大块烤羊腿和糕点递给张二狗,随后说道:“咱们这就上山,会在山上待个几天,进山以后你千万跟紧我,别在林子里走丢了,林子里可有老虎。记得随身带点吃的,车进不去山路。”张二狗闻言赶忙钻进车厢里翻找吃的,对袁白尺问道:“咱们进山干嘛啊?师父你要打老虎下酒吃肉?”袁白尺一边赶车一边说道:“上山找一个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随后二人和车夫一直赶路,张二狗就在车厢里摆弄一堆新鲜玩意。不多时车停了下来,张二狗抬头一看,三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前面已经没了路可走,只有茂密的树林和杂草,时而从林中传来一阵阵鸟叫声,显得整个森林更加幽深。车夫把驴车拴在一边,在驴面前摆上一堆草料和一桶水,袁白尺对车夫吩咐道:“就在这里等我们,最多一晚上就能回来,吃喝车里都有。”随后从车辕中拔出长剑,把长剑递给张二狗,说道:“一会你握住剑柄,千万不要松开。”张二狗不明所以,问道:“咱们就这么上山?驴车放这丢了咋办?”袁白尺不理他,带着他走进密林深处,等到附近没了人烟,袁白尺身子腾空而起,似一道流星飞向密林深处,张二狗刚想叫住师父,突然从剑上传来巨大的力量。长剑带着他直接飞上高空,吓得张二狗双手紧紧抓住剑柄,大叫一声:“妈呀!啥玩意啊!”一剑拽着一个人向袁白尺飞去。小半刻之后,袁白尺身形稳稳停在一棵树梢,随后长剑带着屁滚尿流的张二狗也飞了过来,长剑把张二狗放在地上,张二狗腿脚发软,惊魂未定颤颤巍巍的走到一棵树下面脱裤子撒尿。袁白尺脚尖点着树梢一根细枝,身形岿然不动,眺望远方。张二狗只感觉似乎有一道劲风从自己身边穿过,蔓延进密林当中。这气息一浪递过一浪,绵绵不绝的涌进远处,而浪潮的中心和源头,袁白尺正神色肃穆地站立在高空,对张二狗大声说道:“小子你看好喽,这是我在钱塘江观潮所悟的第二剑,剑名百潮,依我目前功力,能放出九十九波剑气,到时候看你能放出多少。”张二狗惊的说不出话,默默感受着剑气一波又一波的从周身汹涌而过,一边默默细数,就在数到第三十九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波浪之中似乎出现了一道涟漪,有一道波纹逆流而来。袁白尺看向这道逆流方向,低声念叨:“找着了。”张二狗不明所以,突然在逆流所在方向的密林中,又一道气息冲天而起,随后一声惊雷般的大吼,震起一片飞鸟,大地也随之颤动了一下。在袁白尺所在高空,只见树木不断颤动着,越来越近,似乎有东西正在横冲直撞而来。张二狗只感觉到大地一震颤动,吓得他赶紧提上裤子往师父那边靠,可密林灌木难以前行,刮了他一身草叶。就在他埋头开路之时,感到震动突然消失。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斑斓猛虎就在他身后,嘴里的腥臭气息直喷他脸上,一辈子没见过老虎的他直接呆住,老虎耸了耸鼻子闻了闻,对张二狗的脸一声咆哮!口水和热气喷了张二狗一脸,张二狗再也忍不住,脑袋空白,双眼瞪得老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袁白尺飘身而下,轻飘飘落在老虎面前,说道:“你敢把我徒弟吓傻了,我就把你整个林子烧了。”再看那猛虎背上,赫然骑着一位粗壮无比的大汉,大汉穿着兽皮的衣服,头发和胡须浓密无比,直接把整个上身挡住,大汉撩开头发,露出上身穿着兽皮的坎肩,下身一条粗布缝制的皮裤。大汉直愣愣盯着袁白尺,似乎在酝酿着语言,随后用响亮无比,像是阵阵兽吼的声音说道:“你收徒了。放心,吓不死。”袁白尺把张二狗扶到一边,对着虎背上的男人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山下马车上还有些吃喝和日用品。你下去拿吧。”虎背上的男人嗓子里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跟我进洞。”随后翻身下虎,拍拍老虎的脑袋,老虎舔了舔他的手,转身离开。袁白尺背上已经吓晕过去的张二狗,男人在前面开路,二人直接进了深处。

等到张二狗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身在一个山洞之中,面前一堆熊熊燃烧的火,自己披着兽皮躺在一张石床上。张二狗惊魂未定,赶紧摸了摸腰间,铁条还在。他起身下床,借着火光在屋里查看起来,只见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山洞,洞中央有一个石头拢起来的火堆,有一些各具形状的巨石被凿空,里面摆着各种兽皮野果,旁边有木头做得架子,上面有刀剑工具一应俱全,里面还有些新的工具,正是他和师父带过来的。他拿起一把猎刀防身,摸索着走到洞口,却看见洞口外有两个黑乎乎的人影背对着他,其中一人的身影极为熟悉,正是他朝夕相伴的师父,另一个人影高大异常。那个高大的人影回过头来,是个须发浓密,面色焦黄的汉子。汉子张口说话,声音大的吓了他一跳:“醒了,洞里有肉,自己吃。”袁白尺也转过身,走进洞中,对张二狗说道:“他是兽王,在这山中生活了半辈子,这山中的野兽都听他的,当年我游历江湖时候就在这山里认识的他,老朋友了。”兽王走过来拍拍张二狗的脑袋,力道大的他脑瓜子嗡嗡响,兽王对张二狗说道:“进洞,吃肉。”张二狗咧嘴牵强一笑,被兽王拉着又进了山洞之中。张二狗回头对袁白尺问道:“师父,咱啥时候下山啊?”袁白尺微微一笑道:“明天,明天把事办完就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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