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群星暗淡的山巅,巨大的怪物挥舞着巨剑屠戮着面前无数近乎赤裸的野蛮人。
仅仅只有手持的骨棒与尖牙的野蛮人甚至无法让他前进的脚步放慢片刻,他嘶吼着,咆哮着,癫狂的笑声传遍整座巨神峰。
无数的尸骸在他身后留下猩红的血路,可他仍不满足,终于所有的青壮年战士全部倒下,他们誓死保护的妇孺孩童暴露在怪物面前站在山崖边退无可退,哭喊充斥着他的身旁,却让他感到了更多的愉悦,他一步一步拖着巨剑逼近她们,他享受这种赏赐绝望的快感,巨剑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刻痕,上面沾满的鲜血印在大地上就好像山峰的伤口。
终于他走到了她们面前,妇人抱着孩童仰视着他,却平静的不再哭喊,这让他大失所望,所以,他要赐予她们死亡。
他举起剑刃砍下,但是剑刃划破肉身的触感并未出现,一面巨大的盾牌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他记得这面盾牌,这是他屠杀的某一个神的武器,他记不太清楚是谁,但他清楚的记得他的剑刃是如何刺穿那个神的心脏,那种愉悦他刻骨铭心。
这就是英雄吧?他隐约记得,但是他厌恶英雄。
他想到那种荣光,他想到那种荣耀,让他好像万蚁噬心,让他觉得有一种莫大的耻辱与怒火在吞噬他的愉悦,他用巨剑扇飞了那个神,不,那个神的神性已经被剥离了,他能感受到他体内苟延残喘的一抹意志,他嘲弄的看着艰难爬起的“神”,示意他进攻,他想要给予这些人希望,让后碾碎,这能让他稍感慰藉。
神咆哮着一次次进攻然后被击飞,本就风烛残年的神性近乎熄灭,他终于跪在地上喘息,颤抖着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来,纵使他拥有不屈的意志,但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他低着头感受着大地的震颤,怪物在慢慢靠近他,他缓缓闭上眼,过往如云烟,他这一生是反抗的不屈的一生,哪怕到此结束,也就不过如此了吧,就是可惜了那些妇孺孩童...哪怕他曾经也憎恨他们...
挥剑的破风声带起了惨叫,但却不是他。
怪物掠过了他,直径将剑刃刺穿了抱着孩童的妇女。
有种东西在他体内开始熊熊燃烧,他好像听到远方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好像感受到了一种悸动,他好像...感觉自己飞上了云端,整个世界变得辽阔、清明。
盾牌与长枪开始颤抖,群星被点亮璀璨夺目,山巅被星光包裹,他站了起来挥舞着长枪突进,怪物后撤半步毫不慌乱,用剑身挡住这含怒一击,但却被击退身形短暂僵直,神无声的扎下马步用盾牌继续逼退怪物同时长枪飞舞只见残影,他只剩下了一个信念——驱逐他,赶走他,他只想要守护而怪物心里只剩下湮灭,他们之间没有撤退可言,只有鲜血才能填满胜负的欲望。
终于狼狈的怪物落入下风,可他硬生生用身体扛住长枪任它穿过自己的胸膛以换取一息缓冲,巨剑震开了试图继续进攻的神,怪物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再度飞驰的神狂笑着腾空张开了他的双翅,风暴以他为中心炸开。
人们没有意识到这只怪物的全态有多么宏伟,像是一座本该神圣的雕塑被风吹雨打残破的经历千年,那种堕落的美感让人心醉,双翼就像两扇破碎的旗帜在风中飘荡,也许这只怪物本不该是怪物,他拥有如此完美的躯壳,但上面布满裂纹与猩红色的血液,胸膛的伤口转瞬间消逝,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神并不畏惧,或者说他无法畏惧,他是最后一道城墙,背后是无数鲜活的生命,他举着盾牌顶着狂风一步一步靠近那高不可攀的身躯,体内的意志越发沸腾,那一抹神性开始熊熊燃烧但却不再是某种恩赐,而是他自己的信念。
恍惚间他看到了面前自己的曾经的战友,自己的亲人,还有他们的呼唤,夜空中与他同名的那颗星辰“潘森”开始高亮甚至掩盖了其他所有星座的光芒,无源的低语开始颂唱,不屈的意志从他的凡躯迸发,所有的星光开始汇聚形成一道道枷锁让怪物短暂的被控制,潘森借着星光的力量一跃而起踏上星空,长枪与盾牌附上他的意志带着巨龙的咆哮朝着怪物疾驰而下。
这是他的大荒,这将是他的...星陨。
······
“呼...”
亚托克斯从床上醒来喘息不止,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血液、黑暗、光芒、怪物、神灵交织的画卷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更多的细节,他只隐隐约约记得梦境的最后怪物看向了他,就好像他是个卑鄙的偷窥者被赤裸裸的展示在了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没有根据但是他觉得那个怪物就是在嘲笑他,那么冷漠、那么不甘、那么...失望?
亚托克斯看向自己的双手,仍然还是那个从军数十年的将军的双手——布满老茧与伤痕,那是与他身上的伤痕同样的荣耀的证明,他稍稍安心,只当是某种诅咒或巫术,他这一生杀伐无数,所谓的正义也不过是获胜者的谎言,因此被人记恨、被人唾弃于他而言再正常不过,只要他能守护好他的城市与人民被他们理解就好。
今天是他参加飞升仪式的重要日子——也是他受到爱戴的证明。经历飞升他会更加强大,也能更好地保护他所爱与爱他之人吧,他心道,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不过这抹笑容在他刚毅的脸庞上与伤痕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友好。
“早啊亚托克斯,今天要状态满满才行,这几个肉包你拿着垫垫肚子。”“哎?肉包都有了那可别噎着,喏喏,这可是刚挤出来的新鲜兽奶。”“从来挤出来的你个老匹夫?哈哈哈哈?“亚托克斯刚走上大街,街上的众人便热情的打着招呼,时不时有小贩丢点什么早点与水果他都一一接下也不犹豫,直接拿着就开始吃了起来,几个小贩开始打着荤话闹腾起来,街上一时热闹非凡。
亚托克斯一步一步的走着,他用双脚在丈量这片土地,这片黄沙之城恕瑞玛,是生他养他与他要誓死守护的地方,他感受着喧嚣,感受着风吹过的声音,感受着细沙流失的低语,他走到街道的尽头深深呼吸,然后转身重重的弯下腰鞠躬,街上的噪音渐渐淡去,不论是摆摊的小贩还是过往的行人,就连衣衫褴褛的坐在街边的乞丐都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用右手握拳锤击自己的左胸,街上维持秩序的卫兵停下巡逻的脚步用长枪叩击地板,节奏整齐划一。
“荣耀归于恕瑞玛!“他们齐声大喝。
亚托克斯直起身子,转身离开,这就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可以是屠夫、可以是侩子手可以是任何罪恶的化身,总得有人去承受为恶的代价,只要能换取和平就在所不惜。他不会允许那个梦境转换为现实,如果那个怪物真的来了,也许他无法抵抗无法还击但是他会战斗到最后为恕瑞玛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他如此想着,眼神坚毅。
现在的亚托克斯永远想不到,他的誓言最终变成了某种...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