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离开拜尔德丛林?”安东尼有些吃惊地看着林恩。因为贝西和嘉拉失踪的事,尤其是贝西,让安东尼这几天看起来十分精神不振。
林恩点点头,说道:“这次贝利尔的袭击使我深思,大概只有离开丛林我才能找到答案,而且这似乎也是贤者所希望的。”
安东尼霎时间显得有些兴奋,耷拉着的兔耳也咻的一下竖了起来:“我能明白一些你的想法,我也深有同感,实际上我也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可惜碍于族规只能听贝西讲讲外面的世界……林恩,我想跟你一起离开,我想去救贝西和嘉拉!”
林恩心中想着离开了忒希斯的魔法屏障,多一个伙伴总归要可靠许多,便笑道:“那自然是好,我们各自回去收拾,明日在拜尔德湖泊旁见,你记得带上束发者地图和引路萤火虫,免得我们在外迷失道路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安东尼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这次我可不会忘记!”
白墙如雪,青瓦苍苍,紫蓝色的圣堂尖顶锋利如剑,穿透了尘世,钟声悠远恍如隔世,五光十色的花窗与刺眼的阳光肆意交织,透过高大的肋拱窗口,可以看见一个浅褐色长发的少女正坐在窗台上看书——她觉得这比在书桌旁离光明更近,或许更能体会到圣光的真意。
少女柔顺的发丝与额上的银质花冠交错在一起,月白长裙耷拉下高台,露出一双雪白的赤足。她正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中的圣光诗文,时不时轻声阅读出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轻声说道:“进来吧。”
一个穿着修女服饰的女子推门而入,同时修女引进来一位身着华服的贵族管家,那位管家颔首向少女行了标准的鞠躬礼,恭敬地说道:“尊敬的贝南娜·约书亚小姐,侯爵希望您回去,他并不支持您继续留在圣堂。”
被称作贝南娜的少女跳下窗台,笑着说道:“经过卡文迪许伯爵的事,想必父亲害怕了?”
管家躬身道:“如果昨晚不是霍华德先生保护您……侯爵大人认为您才15岁,完全不需要冒这样的风险。”
贝南娜摇摇头:“我不会跟您回去的。正是因为卡文迪许伯爵之事,才让我和霍华德先生认识到恶魔对范素帝国渗入之严重。我们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或许不清楚民间所发生之事,但是现在却不得不站出来维护帝国的和平。烦请您将我的话转告父亲。”
管家无奈地说道:“我会如实转告,我想侯爵大人会为您感到骄傲的。”说完他向身旁的修女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贝南娜轻轻擦拭着安置在一旁的权杖,心中思绪万千。不仅仅是关于肯塔郡宅邸卡文迪许伯爵的密报,关于恶魔的消息神职人员整理了许多,她身在范素圣堂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情况的严峻。她脑海中再度回响起昨晚自己用圣光制裁附身于卡文迪许伯爵的恶魔时,恶魔所发出的嘲弄:
“卑微的人类,你们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还会有更多人类像这个贪婪自私的老头一样向我们献出灵魂!”
贝南娜握紧了权杖,心中喃喃自语:千年前的神魔大战连忒希斯女神也献出了生命,也许,仅仅靠帝国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我们,也许需要联合亚人,这个想法或许有些疯狂,可是不如此做的话恐怕只会被恶魔分而蚕食。
想着想着,贝南娜对一旁的修女说道:“请您将霍华德先生请来,我有事相商。”
修女点点头,转身离去。
林恩回到了高高的悬崖,这里景象依旧,他的心绪却已不同,他想在日落之前再温习一番剑意,可是剑一出鞘他便想起魔王贝利尔那嘲弄的话语。最终林恩依旧没能克制住烦躁的心绪,他将剑往石地上一插,望着远方的薄日陷入了迷茫。
突然,林恩听到一句温声轻喃:“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虑?”他猛然转头,看见一个身着碧色斗篷的少女正站在洛桑赠他的小树旁,少女一头白发,面相柔美,身后有着十分夸张的毛茸九尾,像一朵绽放的九瓣白莲。林恩眯起双眼,手已悄悄握住了身后的剑柄,并未因为这个少女的美貌而放松警惕:“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俏皮地笑了笑:“我来这里很奇怪?”
林恩将剑从石地上抽出轻抚着剑身说道:“这样的高山,拜尔德丛林可没有几个人能上来。”
少女颇有些自得地说道:“哪里有花,哪里就有我。”不等林恩开口,她又捂嘴娇笑道:“你这里有一种神奇的花,整个拜尔德丛林,甚至也许整个奥克亚特大陆,也只有你这里才有。我虽然也未曾得知,可是很想看看它开的样子。”
林恩的手指渐渐从剑柄上松开,有些好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它今天就要开花?你是花语束法者?”
少女对他冷漠的样子并不挂怀,看着面前柔嫩的花苞略带悲伤地说道:“世人只知花开时的美丽,却只有花语者才疼惜它花落时分的模样。”她看着有些茫然的林恩笑道,“抱歉我失言了,它今天傍晚就要开了,等着看吧~”
林恩看了看天边已微染暮色的云彩,未曾应答少女的话,而是抽出手中的剑再度练习起与贝利尔对战时的所失误的剑招细节。
少女突然轻声说道:“你剑法中的风元素,似乎不怎么听话呢。”
林恩惊异地回头看着少女,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却未说出话来。她竟然能看出自己的瓶颈?
少女却并未继续往下说,而是对着林恩招了招手,笑着说:“别板着脸了,快来看,花要开了!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哦。”
林恩撇了撇嘴,但还是将剑收了起来,移步到少女身旁,此刻晚霞已至,小树上的花苞竟渐渐张开来,白嫩的花瓣微微舒展,恍若婴儿皮肤般幼嫩,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少女轻声说道:“巴特贤者托我照看这花,说以后会有大用。它的香气确与其他植物都不一样……不知会有何作用呢?”
林恩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花语束发者,却也不知它的名字?”
少女笑着说:“知不知道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是何花草树木,有用无用,我都会视之如己,悉心照料。”
林恩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转头看向这个少女,发现她伸出纤手,将花瓣上的一抹花粉吸入了手掌之中,旋即亦转头对着林恩笑了笑说道:“我要走了,再见。”
“等等,你还没说你的——”林恩话未说完,少女却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言道:“后会有期。”便随着一阵微风消失在林恩眼前。
林恩不禁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温柔触碰了一下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娇弱小花,在此之前他的手只紧握过冰冷的剑柄,从未去认真感受过其他的自然之物,他微微轻抚花瓣,竟荒唐地想着,小白花与那少女如此相似,到底是少女变作了花,还是花幻化成了少女模样的精灵呢?
天方初亮,萤火虫依旧散漫地徘徊在灰蒙蒙的林间,靠近中央的那方湖泊微微散发着莹莹水光,岸边站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少年,他手中提一盏纸糊灯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半晌,他感到身后有着什么伴着猎猎风声在向他飞速靠近,他回过头去,看见亦是一位身着黑袍的银发少年骑着一支法杖疾驰而来,然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的面前,由于用力过猛,法杖上的人抱着脑袋一头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他一手挠了挠毛茸茸的兔耳朵,一手不好意思地揉搓着衣角,面露微羞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林恩,我来晚了,睡过了诶。”
林恩摆摆手示意不妨事,瞅了瞅正整理着衣衫的安东尼,轻声开口道:“你是偷偷溜出来的?”
安东尼撇撇嘴:“我可没贝西那么大的胆子,我本想给巴特老师留封书信再偷跑出去,没想到晚间我回到家时却发现他留给我的一根法杖,就是这根…”提了声贝西,安东尼的眼神暗淡了些许,气氛顿时静默了下来,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对了,我从束法者盟会带来的奥克亚特大陆地图,可能细节处不尽详实,这是我能找到的最详尽的了。”说着安东尼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巴特赠与他的法杖,法杖顶端镶嵌的水晶球散发出一阵微微蓝光,一卷古旧的羊皮纸从光芒中喷射而出,落在了安东尼手中。
安东尼摊开羊皮纸,两人借着萤火虫的微光仔细地观察着纸上描绘的路线,林恩说道:“你说我们先去哪?”安东尼手指寻觅着,在一处海岸旁停下:“我想我们先去落日海湾吧,那里是连接大陆东北方各个重要城市的港口,而且重要的是尼普顿叔叔守护着那里,我们也可去问问他的意见。”他偏头见林恩正疑惑地看着他,笑了笑说:“你是个剑痴,不知道尼普顿叔叔也是情理之中。他和我们拜尔德丛林的半生灵人关系十分亲近,丛林海岸线的安防多亏于他。”
林恩恍然点头说道:“按地图的路线,我们该往东方走。”安东尼热情地指了指他的法杖说道:“要不我们——”
林恩禁不住想起一些关于安东尼的光辉往事,譬如他把贝西甩飞,又譬如他刚刚把自己摔落在了地上……他下意识有想逃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