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感性的孟三儿舍不得卖鸭子,正自神伤,听了犟驴张海庆的话茅塞顿开。这办法好,今年来不及了明年可以用啊。孟三儿跑去找张昭反映对未来的建议,丢下犟驴张海庆独自在水边儿欣赏鸭子的可爱。
闲时不闲,三不管儿村从未有过的现象。一个旅游项目搅活了曾经沉寂的一潭死水,随着波纹荡漾,默默无闻的三不管儿名声不胫而走,开始在一个个游客的圈子里扩散着。
最先与之试合作的“春城旅行社”立刻抓住商机,很快签约成为三不管儿旅游项目的正式合作伙伴儿。随后,外地游客越来越多地涌向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村,不仅带来经济收入,更带来新的生活方式,让闭塞的村民们,间接地感受到了外界的蓬勃气息。
“还真别说,大热天儿洗个热水澡是舒服。看我洗的,简直扒去了一层皮呀。”刚从浴池出来的鬼子溜刘春池,路上碰见干勾鱼于得泉,忍不住谈起了洗澡的感受。“哎呀,真想不到,日子原来还有这么过的!一比较,大半辈子白活了。”
根据游客的意见,为提高接待水平,“三不管生态农业有限公司”投资10多万元,建起了简易太阳能浴池,以保证游客随时洗去旅游的疲劳和灰尘。浴池同时也惠及到了村民,在保障游客使用的前提下,剩余热水可以接待本村人。鬼子溜刘春池今天第一次来享受。
“说得个可怜样,你以前没洗过澡啊?”干勾鱼于得泉对洗澡的场合不陌生,听到鬼子溜刘春池的感慨,不由产生了鄙视。
“洗啥澡啊,着紧蹦子我连脸都不洗。”
此言并非夸张,农忙时节,人们早晨起来,吃口饭就下地里去干活,没功夫也没心思洗脸。就算讲究人洗了也没用,一进庄稼地马上挂灰。不但鬼子溜刘春池时常不洗漱,村里的男女劳动力,多数都有此经历。
习惯成自然。
“你没在泡子里洗过澡?”
“那算啥洗澡啊。在泡子里洗完了,出来太阳一晒全身肉皮子发紧,哪有这洗得舒服啊?”鬼子溜刘春池用亲身感受说明:洗澡与洗澡有很大差别。
“没见识的老东西,洗一次热水澡就乐成这样。”干勾鱼于得泉乐意享受新生活,同时又对眼前的新生活有着本能的抵触,对鬼子溜刘春池的兴奋,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排斥。
“那是呀,有好日子过谁不乐,你不乐呀?”在老一辈儿人里,鬼子溜刘春池相对比较开通,也善于接受新事物。用屯邻的话说:脑瓜儿比较活泛。
“你纯是井底之蛙,没见过大世面。”干勾鱼于得泉不能说不乐,可他心里确实有点乐不起来,他总觉得眼前的生活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翻开本村历史,自干勾鱼于得泉当村长,十多年都没这一年的变化大,或者说,根本没变化。
“没见过大世面也不是啥丢人事,有亮就乐嗬。”
人民容易满足,恩泽不会忘记。
“别跟我贫嘴,赶紧回家去吧,你老婆还等你抱柴火做饭呢。”干勾鱼于得泉已到自家门口,不想再陪鬼子溜刘春池讨论没兴趣的话题。
“到我家喝两盅去?”鬼子溜刘春池以征求意见的态度,盛情邀请相当于“土帝爷”的官儿。
不是溜须。
“拉倒。”
干勾鱼于得泉的拒绝属明智之举。现在就有点话不投机,再喝上二两酒,脑筋一抻直更说不到一块儿去,真仗着酒劲儿打起来,谁是谁非谁评判?
“真不去?那我可省下了。”鬼子溜刘春池笑嘻嘻地走了,身后留下很随意的歌声:“一壶小酒哇,我自己个儿喝哟喂,一杯慢慢品啊,一杯紧着嘬,回头看那,看那条干勾鱼哎,哈喇子过了,过了下巴颏哎,哎嗨依呼嗨……”歌声渐行渐远,后边的词听不见了。
鬼子溜刘春池自编自唱,气得干勾鱼于得泉真想追家去陪他唱,免得他省了酒菜还臭美。
喝酒也是一种人生。理论家著书立说对人生各抒己见,无数诠释似乎都无法把人生说透。其实用不着把人生说得过于复杂和神秘,人生无非两个字:活着。
活着和活着不同。自从鬼子溜刘春池洗完热水澡,这点感触就已铭记在心了。
钱不足钱朴初回来了。消息投进村民耳朵里,并没引起什么惊讶。不少人听说他回来,只是还没见过面而已。
三不管儿村是钱不足钱朴初的伤心地,也是蒙羞之地,他自被张昭安排在省城,就决心不再回村儿了。不愿再回来,最终又回来,主要在于犟驴张海庆的坚持,理由是:了结那笔旧账。
“兄弟,咱老哥俩这账分两块算。”见面后,屯邻们谁也不提旧话,犟驴张海庆更是直截了当就事论事。“一个是你那房子和家具,还要不要?”犟驴张海庆知道,钱不足钱朴初不回屯里住,房子、家具对他可有可无。
“我还要那些干啥?”钱不足钱朴初叹息不已。
“那好,那我就还留着。二一个是地,这我得还给你,虽说你不再回来种了,但可以入股分红。你的权利,别人代替不了。这么说吧,地是我租下来的,可今年我没种,是咱那个公司种的,你要愿意入股呢,就跟公司签个那啥,那个叫啥协议书,秋后等着分红。你要是不愿意入股呢,就把地抽出来另行处理,反正我是不能种了。至于我交的那几年地租,你也不用着急,啥时候有钱啥时候退给我。”
犟驴张海庆说的够明白了,钱不足钱朴初也早知道村里的变化,用不着过多费口舌,马上同意与“三不管儿生态农业有限公司”签定入股协议书。
顺理才成章。
签约在钱不足钱朴初那两间小房里进行,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温暖的栖身之所,如今虽然外貌上没有太大改观,可内涵却大不相同了,很不起眼儿的小房、院落已经成为村民们的神经中枢,时常为改变整个村庄的生活面貌而出谋划策。
“大兄弟,过那院儿去吧,我把菜都准备好了,一会儿你们老哥几个好好喝一杯。”钱不足钱朴初办理完了相应手续,大东妈热情邀请昔日的老邻居去作客。
“谢谢老嫂子,不麻烦你了,我想马上就走。”钱不足钱朴初并非不领情,实在是不愿过多逗留,这个地方对于他,多停留一分钟,等于多一分煎熬。
“你家都准备啥好吃的了?”犟驴张海庆没有帮忙挽留钱不足钱朴初,而是叫化子比宝一样问大东妈。“叨咕叨咕让我听听,比我家准备的好还是孬,要比我家的好就在你家吃,要不比我家的好你就省点吧。你不用瞅他,今天钱不足说了不算。”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说上你家就上你家。”大东妈既不暴露实力又抢占有利地形,劈头盖脸几句话,把犟驴张海庆对了个楞眉楞眼儿。“我们老邻居住了多少年,不比你近啊?今天这顿饭就在我家吃,你要嫌不好,把你家的菜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