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雪姑留吴一一同吃晚饭。
他吃得少，情绪还在刚才的讲述中拔不出来。我们也并不多关注他，随意地聊着天。七叔说明天应该疏通的渠沟，珠姐说明天要去买些鸡蛋，我批评黄粱不该挑食……
吴一慢慢醒过来似的，问：“这只猫叫黄粱，狗叫什么呢？另外一只猫呢？”
“狗嘛，叫蝴蝶。”珠姐说。
“什么？这么大只的狗叫蝴蝶？”吴一愣住了，拍拍正卧在身边的狗，“它不会觉得委屈……不，应该是屈辱。”
珠姐说：“你叫叫试试？”
吴一叫一声“蝴蝶”，蝴蝶立刻抬起头，一双水汪汪大眼看着吴一，尾巴也摇摆起来。
大家都笑起来。吴一也笑了，叹口气：“唉，蝴蝶，我真是大惊小怪了。”他转过又问，“哪另一只猫呢？”
我笑着问：“你觉得可以叫啥呢？”
吴一认真地摇头。
“当然叫南柯啊。”
“啊？它是个大侦探？”
我愣了片刻，差点儿笑得喷饭。他把南柯当成了柯南。
“南柯一梦。黄粱美梦。庄周梦蝴蝶。这就是它们名字的由来。”我指狗，再指猫。还有一只早已溜出去的狗叫庄周。
吴一尴尬地朝雪姑他们笑，我们也笑，却从他的尴尬中感觉到了心酸。无梦之人，自然不懂南柯梦与黄粱梦啊。更不能想象庄周与蝴蝶是如何幻化为一体。
吃完饭，回到幻室，吴一闷闷地坐在那儿，也不说走，也不说话。他大概以为，我们会马上解决他的问题，让他今晚就能做一个梦吧。
雪姑说：“吴一，你先休息一会儿，等雨小些再走吧。”
雪姑把一粒梦珠递到吴一手中：“握着这个，可能会感觉好些。”
吴一接过梦珠，拿在手里仔细观察：“这是啥？魔法师的水晶球？不过，太小了啊……”
雪姑说：“是不是感觉很清凉？握着吧，心也会清凉下来的。”
吴一点点头，把梦珠紧攥在手心中。他的眼皮渐渐沉重，不多时，他歪在沙发上睡去了。
两个小时后，吴一醒来。
雪姑叫他来喝茶。
吴一把梦珠还给雪姑，笑眯眯地坐过来和我们喝茶。看样子他轻松了不少。
喝的是菊花茶。是梦馆自己种的。
吴一小口啜着茶，对我们说：“还是没有做梦。不过，醒来很清爽，不像以前，睡一觉醒来总是特别干燥。整个人渴得很，不只是想喝水的那种渴，是身体干沙沙的，必须去浴盆里泡一泡才舒服……我睡了这么久，今晚要失眠吧？”
雪姑笑道：“不会的，回去泡个澡，按平常时间睡就行……别急，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看到吴一询问的目光，雪姑又安慰道。
吴一走后，我和雪姑仍慢慢喝着茶。
已是晚上十点，梦馆大门关上，窗户该关的也关上了。七叔他们也各自回了屋。只有我和雪姑仍坐在那里。
雪姑拿起了梦珠，缓缓转动着，转动着……
我也微微闭上了眼。
雪姑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推不开。根本推不开。有很高的城墙。城墙的一角倒是有个小门……不过，门像是被焊死了，我用了十足的力气去推，门一点儿也不动……城墙里面的景色自然看不到，外面，是沙漠，能看到的是……包围着城墙……应该是广袤的一大片沙漠……天气阴沉……没有风。如果有风还好，至少可以吹动沙粒。有点儿动静，有点儿响声。没有。一片寂静……”
雪姑微皱着眉，双眼微合，手里转动着梦珠。就是吴一握住的那一粒。它记录了吴一潜意识的一角。
“这个，改造的话，应该很难啊……”我小声应道。
雪姑没有回答。她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声音更轻。
“……不，这是什么？像在水底听到的声音……鼓声？头顶上传来的……一声……两……声……三……声……消失了……不是鼓声，不是……沙漠广大，城墙又高又厚，声音在这个空间，变钝，变慢……”雪姑突然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我，“是笑声，一个女孩子的笑声……”
“是春悦啊。”我和雪姑看着对方，一起说出了这个名字。
雪姑把梦珠紧紧攥在手心里，眼睛望向窗外。
雨早停了。月亮出来了，芭蕉叶深深地绿着。
“墙里封锁的故事一定不简单啊。”雪姑说。
我点头。心里涌起一丝激动。
接下来有很多工作要做啊。又要去解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