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怎么办呢？”收敛心神，璟封无奈地叹道，“古陌，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不论知道与否，我都不可能爱上除小禅以外的女子。我和她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这份情，旁的人无法了解。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的爱，不会因任何事而动摇。”
最熟悉的温柔的声音，霎时化成了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穿她毫无防备的心。
古陌几乎在璟封说话的同时，整个人开始发颤。她不着痕迹的四下望了望，并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只得继续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继续听下去。
“你可以一辈子住在罗浮山，可以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可以保证你得到的绝对会比当神伺的时候多得多。你可以拥有一切，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只是——不要奢求我的爱，好吗？”最后的一句，璟封问得小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底气不足。
奢求！他竟然用“奢求”这样的字眼，半点余地都不留给她，她还能说不吗？！
长裙的两边已经被古陌的双手扯得皱了一大片。如同她此刻的心，被狠狠的碾压着，揉搓着，揉得粉粉碎的，半点渣都不剩。
当她转身奔回房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双腿极轻极轻，轻得连每一步落地她都感觉不到。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她的胸口，好重好重，重得她半点气儿都透不过来。
多少年来不该有的执念，在这个清冷的异域深夜，支离破碎了……
璟封站在原地久久，双腿居然像被固定住一般，半分都不能动弹。
明明……伤人的是他，为何，他竟会有整个世界都被抽空了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才找回感觉，璟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旋身回房。才刚转身，都还没回过神，一身白衣已映入眼帘。
“小禅……”璟封突然有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从你出房门。”像是能看穿他的心一般，雪冷禅不等他问直接回答。
“我……”从他出房门？那她不是、那她不是全都听见了？！
雪冷禅突然“噗嗤”一笑，轻捶了一下璟封的胸膛道：“你紧张个什么劲儿？表白的是她又不是你！更何况，你方才不是已经决绝的拒绝了？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会为了这种程度的小事而生气的女子吗？”
压在心口的石头稍稍落了地，璟封执起雪冷禅的双手，认真地道：“谢谢你的信任！”
雪冷禅扬起嘴角，安安静静地靠进了璟封的怀里。
然而，抱着她的璟封却在她靠进怀里的同时黯淡了表情。
她不生气，小禅没有生气。那他还在担心什么呢？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笑不出来呢？
“不吃！”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古陌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现在的她一个人都不想见。
门外的莫言和莫忘不死心的敲着门板，莫忘急急的叫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连饭也不吃了？搞垮身子可怎么办啊！”
莫言附和道：“是啊！主子不想出去和他们一块吃，我们就把饭菜给您端进来。您好歹也要吃一点啊！”
“不吃不吃就是不吃！”古陌厌烦的朝外边叫道，“你们全走开！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莫言莫忘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
不一会儿，门外没了声响。古陌地身子依门滑落在地，屈膝蜷缩。门外的阳光很强烈，隔着门板照进屋内，拉长了她的影子。她就这样把头搁在膝盖上，盯着眼前的那一大片阴影。
门外的阳光是那样的温暖，就在她身后，只隔了一层门板，却怎么也照不进来。照亮不了她心底的阴暗。
“扣！扣！扣！”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在身后响起。
古陌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了，气若游丝的道：“两位姐姐就不能让我静一静吗？偏要看我难过出丑的样子吗？”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古陌有些许的惊讶，但没有开门，也没有起身，依然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仿佛只有这种姿势才让她最有安全感。
璟封等了片刻不见她应声，于是只得再度开口：“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古陌的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出声。
还是不见她有反应，璟封有些急了，再次提手拍了拍房门：“古陌！你倒是开门啊！”
他拍了很久，拍得手都有些发红了，才听见门后的古陌低声说了句：“我……想回罗浮山！”
终于得到她的回应，知道她没事，璟封长舒一口气，想了一想后道：“好！”
“嗯？”古陌没料到他会同意，以为是自己饿得太久的幻听。
“好！”璟封重复了一遍，“我们回罗浮山！”
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千万次的懊悔自己不该带她来这里。
本以为带她来婆罗山，可以让她明白他的真心所在，让她乖乖收起对自己的那份心情。哪知道这样做会激得她直接把心底的话和盘托出，弄得他反而搞不清自己的真心所在了。他予她，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心情？连他自己都答不上来。
靠着门板的古陌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他昨夜的话：“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只是——不要奢求我的爱，好吗？”
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却笑不出来。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言而有信吗？无条件的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可是相对的，要她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残忍。他知不知道，除了他的爱，她根本就不稀罕任何东西！
和来时的路上呈鲜明的反差，在回罗浮山的路上古陌沉默得吓人。
璟封只是时不时的看看她，确定她还好，便也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自顾自的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车内的气氛僵硬得令人窒息。性格外向的莫忘首先坐不住了，站起来交代了一句：“我去外头陪谈笑！”璟封和古陌都还未应允，她便等不及掀帘而出了。
谈笑见有人出来，大致也猜到了里头的状况，压低声音问：“两位主子还在闹别扭？”
莫忘点点头：“还不是那样！从出婆罗山到现在都大半天了，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叫人在旁边待得难受！”
“唉！”谈笑长叹一口气，感慨道，“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主子折腾成了这副德性。”
“翅膀硬了哈！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主子的坏话？”莫忘直接往谈笑的脑袋上一记重拍，提醒道，“人家是什么人，哪轮得到你在这儿怜香惜玉的？你可别歪心一起，动什么邪念！”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谈笑有些生气。他是风流，但不下流。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他还是会区分的。更何况——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谈笑无不惋惜地喃喃道：“有些人，你只能仰慕，但不能爱！”
难得见到他如此专注的神情，莫忘倒有些吃惊了：“你不会是真的……”
“那是谁？”收起不小心被牵扯出来的隐秘心绪，谈笑警觉的看着前方逐渐变大的一团白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莫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是……”
“主子！”帘外响起莫忘有些变调的呼唤，紧接着看到的就是她急切地钻进来的身子，“主子！雪……雪姑娘来了！”
闻言，一整天情绪都波澜不惊的璟封，双瞳突然放大，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雪姑娘来了，就在前头！”莫忘重复道。
话音未落，璟封的身子已一阵风般的冲出了车外。仍在原位的古陌鼻尖一阵酸楚，伸手轻轻地掀起车窗帘。
眼前的人儿分明就是自己爱了多年的小禅，可璟封还是不确定的问：“小禅？你是小禅吗？”
被他可笑的提问给逗笑，雪冷禅一边朝他走近一步，让他能更清楚的看清自己，一边反问：“不欢迎？”
“小禅……”璟封仍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你还不相信吗？”雪冷禅说着又朝他走近一步，两人此刻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你曾说过你从不出婆罗山……”璟封吃惊的瞪大眼睛，吞下自己剩下的半句话。
她是为了他！她为了他，破了自己当年的誓言，尾随他出了婆罗山！
“小禅……”一丝愧疚划过心间，璟封一把将雪冷禅抱进怀里。
她想必是真的很想念他吧！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时隔一年，这次他到婆罗山，却只待了一天就匆匆启程离开。不用想也知道，她定是很舍不得他走的，可当他向她辞行的时候，她却只是给他一个了然的微笑，什么都没问。
她的包容令他心疼。这个女子，从不把爱说出口。一直带着淡淡的忧伤、冷冷的爱情，无限宽大的容忍着他的三心二意。
那么这一次，她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
璟封紧紧的抱着雪冷禅，心乱如麻。
她是那么的明白他，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口吻，便能知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她，本应再适合自己不过。然而，他的世界多了一个古陌，一切似乎都乱了套。一个古陌，一个小小的古陌，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对小禅的全心全意，分了一半去。
就像刚才——他惊讶的发现，这一路上，除了刚出发的那会儿，他脑海里想的是难得一见却要分别小禅之外，其余时候居然都在看着默默不语的古陌！他想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想知道她是否在为昨晚他的决绝而生气；想知道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子对他……
他皱眉抚头，恨自己有这么好的小禅，为什么还要一直想着古陌！
“怎么了？”雪冷禅伸手拉他抚头的衣袖，问道，“人不舒服？”
不知该怎么回答的璟封只能沉默的注视着她，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要他如何告诉她，原本将整颗心都给了她的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之间，以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方式将心分了一半，给了另一个女子？
见他没有回答，雪冷禅自顾自地下着定论：“你果然是身体不适！看来我们要加紧赶路，让你能尽快回到罗浮山！”
“你要跟我回罗浮山？！”璟封下意识地脱口问道，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语气中的惊慌。没错，是惊慌，不是惊喜。
微一点头，并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雪冷禅只是搀扶着他迅速地上了马车：“快一点吧！还要赶路。”
看都没有看一眼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五人，只是朝车内端坐着的古陌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雪冷禅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璟封与古陌中间的位置，向依旧处于震惊状态的谈笑道：“出发吧！”
孰胡在诡异的气氛中疾驰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