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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是在做梦吗?她小心翼翼地从压住自己的一头巨大的泰迪熊身下爬出,终于发现身处的是一个巨形的玩具堆里。

“天哪!”她惊叹了。这些玩偶多么巨大呀!相比之下,她就好像一枚不起眼的鸡蛋之于东京巨蛋。

其实,收集各种各样可爱的玩偶一直是苏小蕊的爱好。她喜爱软软的绒毛贴着皮肤的舒服触感,也喜爱圆溜溜的玻璃珠做的眼睛里放出的透明光亮。每当抱着玩偶,她就会无端快乐起来,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所以,她对自己说,苏小蕊啊苏小蕊,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了这样一个满是玩偶的梦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所以,她站在镜子面前脸皱成了个包子,说,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只玩偶,并且还是《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美羊羊,这种事情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所以,四周堪探过的苏小蕊从桌子上爬下来,脸红红地叹息,梦里出现了她暗恋了半年的方凯之学长这也是十分正常万分理解的一件事?

但问题是,为什么她变身的这只美羊羊和昨天买的许愿玩偶一模一样,粉色的围巾上都袖着奇怪的符文? 而且大脑中不断闪现昏睡前看到的五彩光芒,在这光芒中,她听到了自己的愿望一遍遍被复述的声音。她说:“我希望,方凯之学长的腿能够早日康复。”

她说:“我希望,方凯之学长的腿能够早日康复。”……

难道这并不是一个梦? 她遇上了灵异事件,许愿玩偶真的显灵了?

苏小蕊抬起一只爪子看了看,戳戳,软绵绵的。将爪翻到背面又看了看,戳了戳,忽然猛地朝一只变形精钢拍去。“嗷呜~”一股钝痛袭来——

Oh~No!这下她确定了,她确实变成了一只美羊羊。不是做梦,是现实,因为好痛>_<!

方凯之是被房间里的一声惨叫惊醒的。

本就浅眠的他很快睁开了眼睛,他想要起来查看,可是双腿的无力让他的行动迟缓而艰难。他撑着手臂将自己慢慢移到轮椅上。

房间的灯亮了。

一切静若止水,并没有什么不寻常。

苏小蕊躲在一只肥硕的功夫熊猫身后,露出两只晶亮的小眼睛,不安地向外张望。学长不会发现她吧,要是发现了怎么办呢,难道要她说“Hi,你好,我是美羊羊。”?三更半夜看见会说话的玩偶会吓得晕过去的吧!哦不不,她摇头,学长可没有这么胆小,他是很勇敢的人呢,握拳!或者干脆抓住她丢到研究所?唔,这倒有可能。

苏小蕊感到好害怕呀,因为方凯之正转动轮椅,向她这边慢慢靠近。她一害怕就心慌,一心慌就容易做错事,只见她鼓囊囊的身体倾斜着一时没掌握好重心,“噗”地一声斜斜歪倒在地上。

她立刻感到方凯之的视线汇聚到身上。

身体顿时僵硬。

方凯之将地上的美羊羊捡起来,皱了皱眉头,说来也怪了,从刚才起他就觉得这一片有道诡异的视线一直暗中盯着他,可是等他走近察看,这只美羊羊忽然凭空掉出来,倒惊了他一跳。

灯光下的美羊羊粉嘟嘟的,头顶的两只角上扎着粉色的蝴蝶结,眼睛圆圆,身子鼓鼓的,四肢短小,看起来特别的呆傻。

方凯之暗笑自己多心,这分明是只普通的玩偶,他怎么就觉得这只美羊羊在他的手捉上它的那一刻身体僵硬呢?玩偶会瞬间僵硬?别开玩笑了。

苏小蕊表面上努力装纯良无害,催眠自己:啊,我就是一只美羊羊,啊,我天生就是只美羊羊……其实心里早紧张得透不过气。神啊,凯之学长你别把脸凑得这么近哪,人家都要晕倒了!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方凯之终于放过了她,转而移到书桌前。

方凯之将她放在桌子上,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装满五颜六色的纸折星星的玻璃瓶。在看见玻璃瓶的一刹那,苏小蕊的眼睛忽然湿润了。方凯之没有发现。他掏出一个星星,小心地展开来,看着上面的字沉默了很久,忽而展颜一笑,眉目如拨云见日般驱散阴霾。只见他低声自言自语:“你到底是谁呢?既然花这样的心思,为什么又不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那张彩色的星星纸上,一个卡通小人正手持宝剑殴打一只可怜的小怪兽,旁边是散落一地的包子,旁白写着:“怪兽退散,凯之学长加油!多吃蔬菜少吃油!”

方凯之笑出声来,说:“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画里的一样,是个活宝。”他珍而重之地将星星叠好放进另一个瓶子里,将下巴抵在瓶子上陷入了沉思。

苏小蕊的泪腺忽然禁受不住崩塌了。那个瓶子,那个装满星星的瓶子她是多么地熟悉啊,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坐在窗前用铅笔描画,用彩笔上色,绞尽脑汁想旁白……星星共有一千个,每个上面都有她最真的祝福,她希望他的病早日康复,还是那个自信飞扬的凯之学长。两个星期前的一天,她寄出了这份礼物,包裹上没有署名。

苏小蕊抬手擦了擦眼睛,感到多日的辛苦有了回报。呜,太感动了,她想,原来学长并没有嫌弃这份礼物,也没有觉得幼稚。

方凯之倏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苏小蕊吸了下鼻子,又擦了擦眼睛,然后怔住了,她看见了方凯之的表情。

暴 露 了。

方凯之一把抓住她,“你会动?”

美羊羊一动不敢动,装痴呆:不不,学长,你一定是看错了。

方凯之上下左右翻看,甚至差点拨开它的眼皮要看个究竟,说:“我不可能看错,你会动的,是不是?”

不不,学长,就算你再怎么翻看,我保证我的身体是棉花做的,你找不出什么来的!

楼下传来狗叫声,见它还是不动,方凯之勾了勾嘴角,忽然说:“唔,可能真是看错了。不过这种女孩子喜欢的玩偶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达达好了。哦对了,补充一下,达达就是楼下那条狗。”

他打开窗户就要往外扔,苏小蕊终于装不下去紧紧扒住他的手指,哭着大叫:“不要啊学长,不要扔我啊!我没有恶意的!”

“你是什么妖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保持投掷的动作,方凯之语气严厉。

如果美羊羊会流泪,苏小蕊的泪水一定会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只见她短小的四肢紧紧攀住方凯之的手,一双灵动的眼睛飞快转动:“我是外星人!我是外星人!”

“外星人?”方凯之把手凑到窗户的边缘,看着她惊吓地闭着眼不敢往下看的胆小模样,觉得好笑,“你真是外星人?那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呜呜,我没什么目的……”

方凯之挑了挑眉:“哦?我看你是不撒谎不死星人吧。刚才还叫我学长,现在却说是外星人,是你的身份太多,还是当我傻瓜好骗啊。”他威胁似地将她的手一点一点在空中掰开,表情很冷静,眼神很冷酷,苏小蕊嘴一咧,急得大哭:“我……我是苏小蕊啦!哇,好高啊,学长不要扔我啊!”

“苏小蕊?”

就是送你许愿星的人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在心里嘀咕。

苏小蕊说:“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在学校门口,你救过一个差点被摩托车撞倒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就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昨天我跟一个老婆婆买了一个美羊羊的许愿玩偶,晚上许了个愿,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我就成了美羊羊了,我没骗人……”她扯了扯头上的蝴蝶结,闷闷地说。

方凯之对眼前的事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学了那么多年的马克思主义,一时遇到这种事,还真有点接受不来。苏小蕊仿佛怕他不相信似地,示意他将她放到玩具堆前。

她努力伸长胳膊,指着那只功夫熊猫脖子上的卡片说:“这个张超,是校篮球队的队员,个子很高但是人很瘦,他是你的好朋友。这个变形精钢是你们班长送的,我看见他在学校门口的玩具店里买的,这个是暗恋你的校花送的,这个是文娱委员……”苏小蕊越说越无语,人家送东西,她更了不起,送自己……

方凯之忽然问:“你说你许了个愿,是什么?”

“我,我……”苏小蕊的美羊羊低着头,双手聚在身前打着九九,脚画圈圈,似乎不好意思开口,“……我说希望你的病能早点康复……”

方凯之听了一愣。

“其实,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目的,我是来报恩的,对,学长,我就是来报恩的!”她双目倏地放出炯炯的光,看住方凯之。

方凯之的脸从怔忡渐渐变为默然,然后尴尬……“呃,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报恩,你……现在能恢复吗,如果不能,那么在恢复真身之前,可以先暂住在这里……”

说完他叹了口气,转动轮椅回到床边,背影看起来很寂潦。苏小蕊在他身后站了良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完了,学长一定当她是个追上门的花痴了……

夜,又恢复了仿佛世间万物都沉寂了的静谧。苏小蕊在这静谧中,安静如同一个真的玩偶,初时变身的慌乱渐渐平静,而后则是对方凯之刚才言行的思考,虽然他依然温和,却总觉得在温和的表相下,学长好像与原先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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