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这个御史官做得很不称职,每日都去御史台点了卯便回,除了一个许朗,半月过去了,她还是一个同僚也不认识。
这日她还是依然去点了卯便回,出御史台时却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一旁等着她,沈桓坐在车辕上,示意她上车。
阿云撩开车帘,果然是宋彦。
宋彦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戴一顶白玉冠,看着俊美又儒雅。
宋彦问她:“你这御史官做得如何了?”
阿云像被人突然查问功课一般。有点不好意思道:“啊?我……我就点个卯就走,能怎么样?”她越说越小声。
宋彦又问她:“听说不久前宗正寺卿弹劾你?”
阿云点点头。
“他爱弹劾就弹劾,我也管不着。他要是不找我麻烦,我反倒觉得蹊跷。”
宋彦又拿出一叠纸,轻笑着耐心跟她道:“这是傅家三房表亲抢占百姓田产的田契,这是傅家老夫人娘家侄子打杂商户的状子,这是傅岩华舅娘家铺子逃缴商税的帐册………还有许多,证据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阿云看着他手里还有许多张,忙打断他:“这些天总不见你人,你就是去弄这些去了?”
“嗯。”宋彦笑着点点头。
阿云疑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反倒是傅岩华还把御史台给得罪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阿云也不知道他是废了多少功夫才弄来这些东西,看着不禁有些心惊:“妈呀,你这是要把傅家往垮了整啊!”
宋彦看着阿云的眼睛,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只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你。”
“你……你是为了我?”阿云有些紧张的问道。
“嗯。”宋彦道。
“那个……那便多谢你了,这些东西我先给许朗看看,对……我这就去,这就去。”阿云也不敢看他,跳下马车便快步跑了,脸上似乎还有些微微发烫。
宋彦看着她的背影,失笑摇头,吩咐沈桓驾着马车回去了。
阿云一直跑到御史台,心都还跳得飞快。她走到许朗的案牍前,将手中的那叠纸一股脑放到桌上。
许朗这才抬头一看,竟是每日都翘班的阿云,甚是诧异,又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傅御史这是怎么了?”
阿云胡乱拍了拍依旧还有些烫的脸道:“没……没什么?可能是方才跑得急了些。”
许朗看着她扔在桌上的那叠纸道:“这是何物?”
阿云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你看了便知。”
许朗一张张看着,越看越心惊,声音也不自觉小了许多,悄声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阿云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猛灌一杯水,回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你就别管了。”
许朗问:“那这个怎么办?早朝时呈给陛下吗?”
阿云思忖道:“暂时不用,现下还不是时机,太子与傅羽姝还有婚约,有皇上维护着,这些自然动不了傅家的根基,你且好好收着。”
许朗脱口而出:“你怎么不自己收着?”
阿云笑笑:“我性子急,我祖家这边一个劲的烦我,我怕我忍不住就拿出来拍他们脸上了。”
许朗都气笑了:“敢情你就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你是我上司嘛,我自然是要先来呈给中丞大人您的。”阿云笑得一脸无辜。
许朗扶着额无奈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们御史台是做了什么孽?竟被陛下塞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进来。
阿云刚走出御史台没多远,一辆马车便从拐角处行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车帘掀开,阿云就看到一张与他爹有两三分相似的面孔。
“原来是宗正寺卿,失敬失敬,下官见过寺卿大人。”阿云躬身向傅岩华行礼道。
傅岩华微微颔首,并没有下车,居高临下道:“本官念你是晚辈,还是提醒傅御史一句,做人做官,还是莫要学你爹那般犟。”
阿云讪笑道:“寺卿大人这是何意?我爹那般犟不好吗?犟到了二品大员呢。”
傅岩华夺了嫡子之位,得荫封入仕之后,已过不惑之年仍是个没有实权的三品官职,而被他们傅家除了籍的傅岩青却在十年前就已是二品实权在握的节度使,他如何能甘心?阿云这话无疑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你……”傅岩华咬牙道:“不知天高地厚……我劝你还是莫要与永王走得太近,不管这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都该适可而止了。”
“哈哈……我说怎么令嫒像失了智一般偏要来招惹我,原来是寺卿大人授意啊……”阿云又一脸夸张道:“哎我竟忘了,大人您不就是惯会使这种阴私手段吗?是想让我触怒陛下吗?您明着出招,晚辈未必不会遂您的愿啊!”
阿云笑得一脸无辜,靠近马车小声道:“怎么?是大人你怕了还是你主子怕了?您当年夺取嫡子之位,逐我爹远走西川的时候怎的就不怕呢?”
傅岩华脸上也绷不住了,怨毒的看着阿云,咬牙道:“我等着看你能得意多久!”
阿云看着马车离开,只觉得傅岩华真是可笑,“与其去掀了别人的碗,不如吃好自己的饭”。
走到王府门口时已经快午时了,宋玦正好也从国子监下学回来,阿云正好想上前和他打个招呼,却见宋玦假作没看见她似的,一路走得飞快径直去了前厅。
阿云怔愣着站在原地,回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为何这段时间宋玦总避着她。
正想着,宋玦又快步走回来,塞了个烫金的请柬给她。
“哎?这……”阿云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见宋玦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只给她留了个背影,仿佛她是什么吃人妖魔一般。
算了,她也懒得去追究原因了,大概是什么少年执拗吧。
阿云本以为又是哪家的诗会什么的,翻开一看,竟是宫中九月九的重阳宴。
宫宴邀请她一个七品小官,不知这又是哪位贵人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