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不禁暗自笑道,这尤三爷还真是来得勤,三天两头的往蒹葭阁来。
片刻后,隔壁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凄厉而短促的惨叫声。
这声音,像是锦瑟!阿云心下一紧,从腰上扯出鞭子,一脚踹开隔壁的房门。
一开门,便见到锦瑟和尤三爷躺在血泊中,方才那婢女提着一把染着血的短剑,开窗欲逃走。
阿云一鞭挥过去,那女子已越窗飞身而下,一鞭子打空在窗棂上。
阿云已顾不得去追,赶紧去探二人的鼻息。一剑封喉,二人已没了气息。
这手法,绝不是什么普通侍女。
“啊!杀人啦,杀人啦!”
门口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让阿云回转思绪,瞬间整个蒹葭阁的人都涌到了门口。
红罗认出了阿云,颤抖的手指着蹲在尸体旁的阿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整句:“傅……傅大人,你……”
掌柜向门口的杂役高声叫喊道:“快!傅大人杀人了,快,快报官!”
阿云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不过是个针对她的局。看着地上惊恐睁着双眼的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她心下颓然。
石头这才拨开人群,看着蹲在两具尸体旁的阿云,关切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阿云起身,竟有些站不住,索性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手心冰冷,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她才木然道:“你去查一查宋珩此刻在何处,再查一查他随行的侍女当班的记录,我要知道,这是不是他做的。”
“是。”石头领命去了。
阿云看了一眼门口那些指指点点又不敢大声指责的看客,一句都不想解释,只觉得疲累。她用手扶着额头,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
杀个人于那些人而言,太简单了,就像拂走一片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她还记得,那个苏州姑娘,一首软糯的苏州小调,唱的人心都化了。
很快,京都府衙的衙兵便来了。
阿云与京都府衙打了好几次交道,众人也对他并不陌生。
“见过傅大人,稍后还请傅大人随卑职去府衙一趟。”
阿云没说话,只一脸冷然的点了点头。
衙兵将围观吵闹的众人都赶了出去,又寻了几个人去另一边去盘问。
过了片刻,仵作才终于到了,便开始检查尸体。
“伤口整齐,应是锐器所伤,刀或剑一类的兵器。一刀毙命,那这凶手必然武艺不凡。”
阿云听他说完,才指着窗口滴落的血迹,对衙役道:“此处滴落的血迹,劳烦官差大人记录在册。”
她沉着冷静,说话时也没了平日的鲜活,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她有条不紊的安排道:“劳烦官差大人去请刑部与大理寺过来罢。”
慕容赫的小舅子被杀,这绝不是一件容易善了的案子。
待三司的人都到了,阿云便叙述了一遍案发过程。虽然屋里到窗台位置确实有滴落的血迹,但由于她进门时,许多人都瞧见了那婢女领她上楼的场景,她也自然洗脱不了指使杀人的嫌疑。
当天,她便被下了大理寺的牢狱。因着宋玦的关照,待遇还算不错,至少大理寺给了个单独的牢房,有张勉强称得上是床的床,一张满是风霜的小桌。
京都城的冬月已至,牢里更是彻骨一般的冷。外头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牢里只一盏烛火,让她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一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提审她的,等人过了拐角处才发现,是石头来了,后头还跟着宋彦。
石头疾步冲过来,悲戚道:“公子……”
阿云安慰的朝他笑了笑,一脸混不在意。
“是我没用,让公子受委屈了。”
阿云笑着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与你何干,没什么好自责的。”
宋彦与一旁的狱卒说了几句,牢门便打开了,石头去了外面守着,宋彦进去了。
里头也没个坐的地方,两人便就这样站着,阿云不禁有些局促。
“你怕不怕?”宋彦轻声问她。
阿云抿了抿唇,还是实话实说,“有点,我怕黑。”
宋彦道:“我会想办法尽快接你出去的。”
“嗯。”
“这事,应当不是宋珩做的,这中间,可能有些麻烦,你等我几日,”宋彦说的克制而又温柔,“别怕,有我呢。”
他拉过阿云的手,阿云一双手冰冷,他的心顿时如锥刺一般难受,忙将她的手捂在他的掌心,又重复了一遍:“别怕,有我呢。”
阿云抬眼看着他一双温润而又坚定的眸,便觉得满足又安宁。
“这京都城有你,可真好。”
她笑得温婉,与平日里那嚣张跋扈,恣意洒脱,活得鲜明又浓烈的女子完全不同。
宋彦这个人,总能让她轻易放下戒备。这世上有个亲人以外的人,挂念着自己,真的是件很容易让人满足的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案子的事情,狱卒便来催促了。
宋彦走后不久,便又让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被褥,暖炉,还有灯烛,香炉这些琐碎的物件。
阿云随手翻了翻,竟还看到一本《齐民要术》。许多往日的事情便又一件件涌上脑海,就如头一天才发生的一样那般清晰。这一夜,她竟睡得尤其安稳。
而这一夜的东宫,便不那么太平了。
杯碗茶盏碎了一地,太子一脸阴沉的看着跪在碎瓷上垂着头的女子,忽的,又勾唇冷冷的笑了笑。
他走进,一把钳着女子的下颚,那女子这才露出面容,她正是引着阿云去蒹葭阁的那女子。
“既已将事办砸了,孤还留着你有何用?”
女子惊恐看着太子狠决而冰冷的双眼,颤声道:“殿下,奴不知晓那人竟是尤三爷,奴不是故意的!您饶了奴这一次,下次奴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太子薄唇轻启,似丢开个嫌恶的物件一般放开她,冷声道:“你知道的,孤这里,是没有下次的。”
“不……殿下,您不能这样……”女子的声音绝望又惊惶,匍匐在一片碎裂的瓷片中,想去抓男子的衣角,手上身上,浸出夺目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