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间,只见月荷沉着脑袋走了进来。
“这三小姐人真好,是庄里出名的心善,可惜身体不好,长年卧床,这一年年的,都没人敢提亲,真是可怜”把秦蕖沫送走后,月荷叹息道
“三姑娘还命好,生来衣食无忧,若是生在穷苦人家,那才真的命苦。”王妈妈在乡下多年,见多了贫穷时候鬻儿卖女情景,对待三小姐倒是没有月荷那么怜惜了。
秦蕖沫对待下人极好,罚少赏多,为人没有半点主子姿态,很是得人心。就连常年在老祖宗身边的她也受过她一两次恩德,在她们眼里,这三小姐菩萨心肠却不得好命,是及其可悲的,这王妈妈话一出,让月荷膈应,像吃鱼吃进喉咙,不疼却不舒服极了。
“三小姐是千金大小姐,福泽连绵才投生富贵,怎么能和乡下丫头比呢”月荷心下多少有些不服气,软软的回了一句
她们是从乡下来的,一回来就被含沙射影好几次,尤其小月,明里暗里被不懂事小丫鬟嘲笑野丫头,王妈妈都是又气又急,心疼又不敢说什么。现在月荷这样一句话,王妈妈觉得她这是在含沙射影,顿时恼怒:“乡下丫头怎么了,靠天吃饭靠地睡觉,光明正大的活着。月荷啊月荷,你也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要不是进了山庄,你还说不定在哪个窑子里做姑娘呢,过得未必比乡下丫头好”
王妈妈说得可恶,月荷被气到了,红了脸,湿了眼眶:“我,我何曾看不起乡下女子,我只是说三小姐娇贵,说错那分了王妈妈你要如此侮辱我,竟然,竟把我比作……那种人”
王妈妈口不择言,把手中抹布扔在桌上,怒骂道:“哭什么哭,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一个下人还不能说了,我在山庄那些年挨打挨骂的,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了,把你们这些下贱骨头都当小姐养了是嘛,嬷嬷都说不得了”
想起自己在乡下受苦,这些毛丫头居然都能过的那么好,王妈妈瞬间心里不平衡。
月荷被说得脸色苍白,嗫嚅道:“王妈妈,你也是下人,又怎么来轻贱我们呢”
王妈妈面红气喘的,这小丫头挺会说话的,打算骂回去,却被顾卿月冷冷打断道:“吵够了没有,主子在病榻,你们就开始没大没小逞威风了吗”
顾卿月虽然在生病,可散发出来的威严让她们不敢说话,生气的憋住气,委屈的吞下眼泪。
平时做什么她都不管,真的养成一股娇奢之气,主不主,仆不仆的,主子卧病,居然自己在旁边吵架。
她觉得只要守规矩,尽量给她们自由,都是被困的鸟,将心比心,端着原则就好。对王妈妈更是多了容忍,上次事情也只是给了警告,没想到那么不识时务。
“姑娘您别生气,我们没这意思”看沉默了下来,气氛着实尴尬,王妈妈厚着脸上前道
“咳咳……”被她们给吵得头晕,想要说话却气岔,被抢得脸红。
月荷想要上前顺气,却被顾卿月冰冷眼神制止住,撸顺气后道:“我在你们就如此嚣张,若那天我不在,院子岂不是要翻天了。”
她们在这里出卖劳动力,山庄也给予一定报酬,相当于现代劳工,而她就是老板,需要的就是员工的服从,她不是小说里穿越女,一来就能和丫鬟做姐妹,然后收获一个忠心耿耿小丫鬟。
姐妹可以有,但是该遵守礼仪还是要遵守,该听话的也要给她听话,要真觉得在这里不满意,没人会挽留。
如果员工都能和老板一样随时决策,工资等级制、称呼分别制还有什么用。
她比较宠人,但绝不是放任。
听到顾卿月话月荷扑通跪下,知道小姐这是真的生气了,赶忙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妈妈也颇为尴尬,不敢说话。
“我对主仆概念不深,对下面人也没太大要求,就是安安分分做好事情,别给我闹事,可现在觉得你们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好,看你们我就知道,其她人在我看不到角落闹腾得多厉害。今日,为告诫落蕉院所有丫鬟婆子,我就先惩戒了你们,看看我是不是好拿捏的”
话一出,王妈妈脸色一青:“姑娘,不过拌个嘴罢了,不用如此吧”
这小丫头真当自己是什么小姐了,狐假虎威的,才享福几天就开始对她作威作福了。
顾卿月知晓王妈妈心思,拖着疼痛脑袋,硬撑起精神,道:“罢了?今日吵嘴算小事罢了,明天打破东西罢了,后天砸了落蕉院罢了,大后天是不是要翻身做主子了!”
王妈妈被堵住话,知道她定要定要杀鸡儆猴了,却没想到自己是那只鸡,王妈妈脸红道:“奴婢,哪敢呢”
顾卿月冷笑,你不敢,不敢还在大殿上使绊子,闹出那么大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妈妈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咳咳……”顾卿月咳嗽两声,不容拒绝道:“你们两个给我把落蕉院所有人衣服都洗了,洗不完今晚不用吃饭”
月荷知道自己错了,就算委屈也没有胆子像王妈妈那样说话,只能抽抽噎噎应下,叩谢道:“多谢小姐大恩,多谢小姐”
“姑娘……”王妈妈脸色很不好,对这个决定心里拒绝服从。
小月正好端着粥回来,看见房里敏感氛围,探头探脑走进来,眼神惶恐的在王妈妈和顾卿月之间徘徊。
看见小月,顾卿月露出一抹笑,朝她招手,把小月引过来。月荷已经乖乖受罚了,王妈妈还不甘心的站着,生气又不敢说,几日好油水养得有几分红光的脸面此刻还是不太好看。
顾卿月结果小月手中的粥,有一下没一下喝起来,淡淡道:“王妈妈去做吧,难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月就坐在旁边,王妈妈看了她小鹿般探索的大眼,愤愤道:“是!奴婢这就去”
“……姐姐,王妈妈怎么了?”
“做错了事,罚了一会”
小月眼神闪烁,这,姐姐怎么会罚王妈妈呢?王妈妈,和其她人不一样的,姐姐怎么能这样做。
顾卿月一眼就看出小月心思,正是两人都这样想,觉得她是保护伞,在她底下做错什么都可以被谅解,才有了肆无忌惮作风,还丝毫没有察觉。白马寺那次事情,小月思母过度却是不会做什么大事的孩子,只要王妈妈抚慰住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可王妈妈却没有!不像让顾夫人常年供奉佛寺,她何尝不想知道,王妈妈要么想要顾夫人入了山庄,要么洗白光明正大进入秦家祠堂,受后世子孙供养。
王妈妈思想,在现代称之为封建家族思想,相处那么久,她多多少少能猜测出来。今日只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洗衣服不算什么,在众人面前洗衣服那是丢脸面。
一个老妈妈,跟着小姐从苦里过来,是得主子心的,平时对那些丫头都自认高人一等,现在这样,无非是自打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