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鹰有苦无处诉，他明明只是个副将，即便代行大将军职，也是比房晓监军职位低了好几个档次，又如何抵得住这官场老狐狸的步步蚕食？
被白大将军骂了，季鹰也一声也不解释，只垂着头不吱声。
白川鱼很快平复下来，再看季鹰形容枯槁，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心知他这么多天扛着没有让房老头整出更多千奇百怪的幺蛾子已经算是十分不易，不由长叹一声，拍了拍季鹰肩膀，道：“竞羽，这么多天也为难你了。这房老头极狡猾，现在我回来了，咱们两个也得想想办法，堵住这老混蛋的路子。”
季鹰和大将军一样，早就对房晓监军到任以后不干实事、净拖后腿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此时见白川鱼婉转惆怅，心里哪会再委屈？
他只一把抓着白川鱼胳膊道：“大将军，是我无能！你——”
季鹰一握之下，万没想到白川鱼胳膊上肌肉虽然依然坚实，可肩膀已经瘦得骨头都清晰可见，自己明明没使多少力捏，大将军却下意识地一缩——
“大将军，你受伤了？”迟钝的季副将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大将军风餐露宿、出生入死，带着这么多人周旋于夜叉国、黠面国盗回仙草，只怕吃得苦、受的罪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
白川鱼被季鹰一抓之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胳膊，此时只收回手臂道：“没什么，小伤而已。”说着，看四下无人，才对季鹰悄声道：“让胡军医回头去我帐中一趟。”
季鹰一惊，白川鱼自成年以来一直极有忍耐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军医来看伤病，更何况此时他已身为统领主将，若是让别人知道主帅身负重伤……
思及此，季鹰身上的冷汗涔涔，仔细瞧了一瞧白大将军的面色，果然瘦削苍白了许多，心中暗怪自己没个眼力劲，只连忙点头，又瞧了瞧帐外，这才低声道：“齐爵爷……”
其实他已从李大东那里知道了齐月莫名其妙失踪之事，只是白川鱼这会儿重伤，齐爵爷失踪，生死不明，这些消息加在一起实在出乎意料地糟糕。
白川鱼大将军听到“齐爵爷”三个字便眼神一暗，可季鹰是自己人，又是跟着齐月一路上从国都千里迢迢回西疆大营的将官，必定十分挂念齐爵爷，此时得趁房老头的人还没到之前将情况说明。
于是白川鱼又忍着痛，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末了他抬起脸来，问季鹰道：“……那邱侍郎等人如今在大营如何？”
邱侍郎是国都派来颁旨加封齐月为三等爵的户部侍郎。齐月在路上曾对自己说过，邱侍郎等人另一项重大任务，便是替国君和花相肃奸反谍。
白川鱼虽然不甚满意国君对自己管辖的军队暗中探查，可毕竟如今两国交战之时，西疆大军里的奸细又开始作妖，邱侍郎的到来不能不说是一番助力。
想到这次齐月多灾多难的夜叉黠面国之旅，从开始就和奸细作乱离不开关系，白川鱼抿了抿嘴，将邱侍郎等人身份简单与季鹰挑明，更嘱咐道：“既然我等问心有愧，便让他们好好探查。只是有一事，我始终不能——”
季鹰对邱侍郎等人的身份早有揣测，此时白大将军回来挑明，他反倒释然了，于是笑道：“大将军既然知道他们身份，又需他们辅助，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然而白川鱼却眉目肃然，沉声道：“非也。这次路上我们遇到的那个番冢部落，倒是收了人好处，想要趁两军对垒之时袭扰我慧心大军，又绑架齐爵爷打算交给黠面国——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与我们慧心大军里的叛徒有紧密联系。”
季鹰见白川鱼一边说，一边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不由奇怪道：“那可不是！不过，大将军您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白川鱼微微一笑：“人家番冢部落首领说，与西疆大营接头的人物，叫季鹰。”
“！！！”季鹰副将的双眼瞪得像铜铃，“这这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大将军，你可得相信我！”
白川鱼眯缝着眼，斜斜瞥了一眼季鹰惊慌愤怒的傻样，只笑道：“我若是不相信你，就没有人信你了。只是——”
季鹰见大将军也沉默了，心知此事事关重大，想来大将军也为难，不知如何为自己解脱，此时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只口中道：“这事弄得！我季鹰天天操练兵士、沙场卖命，这帮人还是不放过我！”
白大将军见他慌了手脚，可神情却依然坚定，这会儿也不逗他了，只道：“番冢部落的人杀了一大半，不过他们的首领我带回来了，齐……齐爵爷建议留着他，多个见证。万一……万一这人能在西疆大军里找到他的接头人，岂不是洗脱你冤屈的最好办法？”
见大将军如此说，季鹰赶紧建议道：“大将军，您说的这番冢部落的人，杀光了便是！省得妖言惑众！”
他顿了顿，又道：“我倒是觉得这事儿如此蹊跷，爵爷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有道是‘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只怕杀光番冢人，还会冒出别的‘冢人’，难不成将全西疆的所有部落全部杀光？那你季鹰的大名也早就名扬天下了！”
“这——”季鹰不得不承认大将军和齐爵爷想得有道理，更恨造谣之人心肠歹毒。
白川鱼拿起热茶又喝一口，缓缓道：“按我大慧心律法：但凡是造谣污蔑他人罪行者，查出造谣不实，当以所造谣之罪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