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抬起脸，幽暗朦胧中雪窟里漂浮着点点金色光点，那是黑洞之门收缩关闭后的灰烬。
而白川鱼身旁隐约闪烁着暗蓝色的光辉，引得齐月胸口那枚金属球微微发颤。
“你丢了的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齐月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忽然之间又喷涌而出：“哇——小屿……”
白川鱼皱眉道：“叫小屿吗？”居然真的跟自己同名？
夜叉国地宫里“云朵”播放器里的图像，神识幻境之中推形变幻出的少年模样，都是少年时候自己的样貌。
而齐爵爷也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他的老师。
现在，这走丢了的学生的姓名，居然也跟自己一字不差。
齐爵爷见到自己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一种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语言。
这些，都是凑巧了吗？
白川鱼从来不信什么天造地设、巧合因缘之说——巧合太多，便是人为。
他吸了一口气问道：“难道，我们以前就认识？”
自从自己经常做各种怪梦以来，时不时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影像钻到脑子里，几乎大部分都跟一个女人有关。
他口中有点发苦，喉头又有点发甜，只迫切想知道，齐爵爷跟这事是否有关。
然而，见到齐月那样定定地望向自己的眼神，白川鱼忽然之间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
只是自己是个多疑的傻子，竟然从来也没敢相信。
而眼前这个姑娘，从到了西疆大营第一次见到自己，便已经全都知道。
齐月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哽咽道：“你还是不记得？”
白川鱼欲言又止，少年时候的事情，他早已经不记得了。可近段时间日夜恍惚之间，又有无数的记忆碎片从脑中涌现，那些人那些事好像自己经历过、又好像是一场梦幻一般。
尤其是这幻梦中的老师，明明跟眼前的齐月是两个人，醒来却觉得又是一个人。
他曾经发誓，只要从黠面国将齐月弄回来，只要齐月还有一口气，就要让她说个清楚：她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看到齐月如此伤心痛苦，白川鱼又犹豫了：难不成我以前是个渣男？伤了齐爵爷的心？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三年前在国都曾经疯疯癫癫过一阵子，回到西疆养了很久才慢慢好转，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难道就是在国都的时候，招惹过齐爵爷？
白川鱼面色铁青，这，这姑娘三年前……顶多十三四岁，我怎么可能对个半大孩子下手？当真失心疯了吗？
可齐爵爷又说是自己的老师，这又如何解释呢？
白川鱼下意识地对三年前在国都的经历讳莫如深，此刻更不敢开口向齐月求证：是不是我精神不正常的时候对你如何如何了？
他只好道：“以前……若是我有对不住姑娘的地方，还请见谅。”
齐月楞了一愣，为啥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了？为啥我和白川鱼要相互道歉？
她哭也哭了，心里难受劲儿也过了，只肿着两只红通通的眼泡道：“白屿，你听我说。以前曾经有个女子给一个孩子做过教书先生，后来……”
齐爵爷的声音明亮清晰，语气却是极为温和的，白川鱼越听越熟悉，好似真的见到她口中所说的这些事在眼前滑过似的。
“……这个孩子后来长大了，机缘巧合之下，又与女先生相遇，两人一起走到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后来便莫名其妙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白川鱼愣愣地听着这个故事，一言不发。
齐月望着他道：“只是在那个世界里，两人不曾谋面。这个孩子在新的世界过得如何，那女先生一点也不知道。”
白川鱼忽然问道：“那女先生又过得如何？过得好吗？”
听白屿这么一问，齐月的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她原本觉得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后来，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学生也在这世界里活着。她这才觉得：活着，挺好。”
白川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久久不语。
黑暗中，齐月低声问道：“这些年，这孩子过得还好吗？”
白川鱼答不出话来，胸口那枚金属球却渐渐猛烈地震动起来。
一道道混合着电流的热气穿透皮肤，在他身体里疯狂奔涌……
他托在齐月后背的手开始抽搐，很快便从抽搐变成了颤抖，终于猛地一用力，狠狠地抱住了齐月。
就在这一刹那，齐月那颗金属球居然也感应到了自己的同伴的震颤，此时不停地颤动着想要蹦出来，一道道电流激得齐月满脑子火花四溅，甚至感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无实境”大匾下的金属宫殿里，自己浑身被手腕粗的金属链条捆在卧榻上，奄奄一息，而白川鱼面戴金属面罩、身着侍卫制服向自己走来。
齐月苦笑着道：“你走吧。我……就在这几天了。”
白川鱼却将面上那金纱面罩取下来，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道：“齐月，你得活着！”说着望了望宫殿大门口，道：“越是困苦，越不能放弃希望。”
齐月只闭着眼睛不语。
白川鱼还未及说话，忽然之间齐月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快，快走！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