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同苏合说了我放他走后,他便真的走了。我想他盼这天已经很久了,所以走的这么急。我以为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无论我闯了什么祸,他总是揽在自己身上。那年我十三岁,阿爸亲信的儿子带着他的仆人笑我没有阿妈,要不是阿爸仁慈早就把我扔狼窝了,我不过是族里的米虫。那次我气得跳脚,发誓要撕烂他的嘴。我扑过去同他扭打起来,那人比我大几岁我自不是他的对手,他扯着我的头发,我死死咬着他的腿,血沁得我满嘴都是,疼得他哇哇叫,他随手捡起石头砸向我的头。一股暖流从头流向脸,眼前一片血红,我想我今日怕要交代在这了吧。帮我去牵马的苏合回来正瞧见我被人揍得爬不起来。冲过来把那人打了,我知道苏合身手了得,却不知他狠起来是那样的厉害,那人被苏合揍得在床上躺了半月,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头上被砸了个碗口大的豁口,连续7天我看地都是旋的。
可后来阿爸亲信把我告了,对阿爸说我纵容奴隶打伤他儿子,天知道他恶人先告状,居然让我给他儿子道歉。我正想去理论,苏合先我一步担下了罪责,说是他恃宠而骄,仗着我的面子打的人。苏合又被阿爸吊在了旗杆上,叫人每个时辰抽他二十鞭让他长长记性,苏合被吊了八天,直至阿爸亲信消了气。
他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每一块好地方,他睡在我塌上,我守着他。我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去领罪,就算我被罚也不过是阿爸关我几日,何况不是我挑起的事。他抬起满是血的手替我擦眼泪。
“小主,我想你过得好点,不愿你与王有嫌隙。”
是啊我虽说是王女,我始终比不过他的儿子,更比不过那些陪他到处征伐的亲信。那是我想世上最在意我的只有苏合了吧。那日他把我从狼窝里救出来,我就在想他最在意的人定是我。所以我借着酒劲问他是否喜欢我,也才会在出嫁前问他可愿同我一起走。
但他都拒绝了我,我放他走,他便走了,没有说道别的话,也没有留下任何书信。我想从一开始他对我的好不过是想让我给他个恩惠开口放他自由。可笑我还真以为他是在意我的。
苏合走了赵凌翰这些日子来的倒是勤。送了我许多我没见过的珠钗,有几个甚是好看。他帮我插在发间,我从镜中看到他那种轻柔的眼神,我想我就这样同他过一辈子也好。
我曾听说女人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原先唯一与我好的小姐妹成婚之前,我问她为何嫁与长得那样磕碜的男子?她也没怪我这样说她的新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你别看他长成这样,他对我可好了,又会心疼人。”
那是我不解,可现在我是知道了,原来我只是想找个满眼都是我,一心都想着我的人。像赵凌翰这种长得好看,又有耐心对我,我还求什么?
“赵公子,你喜欢我吗?”
他有些吃惊我这样问他。
“为什么这样问,我既不喜欢你那为何要娶你?”还是那样温柔的答复。
“你为何喜欢我?你可听过我在族中的名声并不好,依你的条件本可以娶中原那些知书达理的名门小姐,为何你偏想娶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我娶你何需他们在旁边置喙,他们说你什么又与我何干?第一次见你时你一身血气,却满脸的笑容胜似骄阳。也是第一次有人面不改色的将一手泥污抹在我脸上。从那时我便想我的夫人就该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儿,你可比那些小姐有趣多了。”
他一脸真诚,果然他就喜欢我这种调调,被欺负了还觉得我是对他好,这就是王八瞧绿豆对上眼了。
勾月缓缓从西山上升起,我约赵凌翰去帐外不远处散步。
“我可以叫你凌翰吗?你也可以叫我乌兰。”
“凌翰你可以背背我吗?”我望着他,又怕他会拒绝。
他走在我前面停下脚步,蹲下回望我:“上来吧!”
我把手搭在他肩上,脸贴在他颈后,他徐徐而行。
“你知道吗?我10岁以前我阿爸也常背着我,那是我觉得我是整个草原上最幸福的人儿。每次阿爸外出我总等在他回来的路上,然后阿爸就会背着我回家,家里阿妈早已吩咐好仆人做好一大桌的菜。”我手里玩弄着他的头发说着。
“然后呢?10岁后你阿爸为什么不背你了?”
“10岁那年我阿爸娶新夫人,他把我阿妈逼死了。从那以后我就不让他背我,也不同他说话了。”现在想起我的心还是钝痛。
“乌兰,现在换我背你。”像是誓言,我心里暖暖的。
我不就是想找个肩膀可以依靠吗?现如今他出现了。
天色不早凌翰把我背回了的帐中。自己回了嘉瑜城。
第二日凌翰派人送来喜服,是汉人样式的,婢女伺候着我换上了嫁衣,凌翰扶过门帘见我一身红妆,他看着我有些失神。被他盯久了我倏尔羞红了整张脸。
“好看吗?”我问他。
“好看,红色就该配你这样张扬的女子,衬着你格外美。”
我双颊绯红,两眼不敢看他
“中原男子都去同你一样会说话逃女子开心?”
“我同他们不一样,我只说好听的给我夫人听。”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情的涟漪,嘴角的坏笑弯弯的,像天上的弦月。我承认我很吃这一套。
即夕,赵凌翰回到房中,回想起乌兰,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连自己都没发觉。初见乌兰一身臭气熏天,衣衫上没一处是干净的。本想走走过场就这样糊弄过去了,却不曾想她不顾男女大防用她满是腌臜物的手摸我的脸,我忍住心中作呕同她周旋,拉着她的手帮她清理,她也未料到我有此举止有些楞神,刚被她将了一军,我自是要还回来伸手刮了她鼻子。她竟落荒而逃。她这反应可不像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人,怕是去那种地方也只是喝喝酒而已。她这性子飞扬跋扈到是有,但风流成性却是无稽之谈。
过几日我送她一些寻常的珠钗,她倒是和小孩一样把玩了许久,满眼的天真。帮她佩戴在头上,从镜中我看到她娇媚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她这样分明就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不知为何非要把自己伪装成风流好色之人。我越发对她感兴趣。直至她突然问我喜欢她吗?我不知怎么回复她,我来着不过是受命,说娶她不过是权宜之策。我反问她,若非真的喜欢她为何娶她。她问我为什么喜欢她,她的一句话让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有些狼狈却敌不过她的张扬,她在我面前露出的女儿态,正睛看她,才发觉原来她这样的娇艳。
同她散步,她让我背她,她总能想出的让我吃惊的主意。她贴在我的颈后,每次呼吸我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唤我凌翰时的柔情撞进我心中的柔软,听她轻声讲述着自己的事,届时我才知道她为何在外总是伪装成那样,把人都赶得远远的,不让人靠近,她就像孤独的小兽一般,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还装作盛世凌人。她这样让我心中不禁翻起怜爱之情。真娶个这样的女子也不错。等事情结束了,把她藏起来吧!没人在意一个小小的王女。赵凌翰不知何时心中有了此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