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窗纱照了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木屑的味道,辛辣刺鼻。伴随着咯吱作响的地板,朽缓缓睁开了眼睛。谁能想到,他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像是被霜冻住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莉蕾丝正躺在那里。金色的头发散乱的摊在布织的被褥上,在阳光下面显得格外神圣。
“喂,莉蕾丝,该起来了。喂!”
虽然眼前的画面让朽都想画下来,不过他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强忍住内心的悸动,推搡了两下莉蕾丝。
“早啊!话说,你怎么不扑过来?”
莉蕾丝右臂靠在头顶,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刚刚那小孩子瞬间变成了小恶魔。
“看样子你还是蛮有心得的。”
看来莉蕾丝早就起来了。果然,自己还是不要太低估眼前这位号称是西方世界排名前十的女巫比较好。
“毕竟像我这么漂亮的,男人很少能把持得住。”
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莉蕾丝这才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白皙的手臂套上了厚厚的粗布外套。其实她完全可以通过魔法让自己的发色和眼色不那么奇怪的。不过照她的说法就是,那样跟二十四小时都工作有什么区别?因而一直都是皮上那厚厚的麻制披风。
“是,是。”
朽转过身去,坐在自己的床上。
“不过,你居然没有反应。不会是对女人没有兴趣吧?”
没想到莉蕾丝居然主动凑了过来,那张如妖精一样的脸就这么凑到了朽的面前。
“实在抱歉。跟你一样漂亮的女人,我也见过了。可能是有免疫力了吧。”
挠了挠头,不知为何,朽突然想起了某个女人,现在恐怕没有人会敢去寻找她那一头黑发中藏着的一缕紫发了吧。不由得,朽摸起了自己头上的那一缕亮白色的头发。
“唔,果然,魅惑之咒对已有恋爱之心的人是不起作用的,嗯嗯。”
“所以说,你刚刚是在实验咒语?”
朽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虽然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生气,但能觉察的出来,他的气质有些不对劲了。
“哎呀,这个,活到老学到老嘛。怎么能说是实验呢?只是确认一下效果而已嘛。”
莉蕾丝拍了一下朽的肩膀,吐了吐舌头说道。
“算了,走吧。我们出去吧。”
不想再跟莉蕾丝纠缠下去的朽一下子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却没有迈出腿来。莉蕾丝看着朽这样的举动,自然也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粗布外套下一双手正泛着淡蓝色的光芒。朽退了一步,正好退到了莉蕾丝身前一步的距离上。
“见到您真高兴,明路大人。”
从门口走进了一位穿着黑甲的战士。黝黑的铠甲透着血腥的味道。那战士双腿微开,左腿在后右腿在前,右手死死地握住了挎在身体左侧的刀柄上。
“明路在那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就算是到处宣扬我是明路,恐怕也不会有人信,就这样,你们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吗?”
眼前这个人明路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自己现在这幅长相瞒得过别人可以,却瞒不过眼前这个家伙和他身后所代表的玄衣军。明路当政之时,唯一能够调动的亲兵只有两支,一支是位于西南边陲的赤翼军,还有一支便是作为机动部队存在的玄衣军。而当年他之所以会被天紫推翻的原因正是在于这支被誉为军中之军的玄衣军投靠了天紫的阵营。
“当年叱咤朝堂的狐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一次失败连你自傲的判断力都没有了吗?”
“我说过了,我不是明路,我现在叫做朽。我虽然复活了,但我再也不想参与朝政之事了。如果你还能见到天紫的话,跟她说一声明路已死就好。”
朽慢慢挪步到窗口,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将自己毫无防备的背部暴露在了他曾经的爱将,邹厉的面前。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自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您的消息。我是背叛了您,但您毕竟是我的恩人。我今天来,就是来跟您谢罪的。希望您记得您当初的话,社稷为重。”
说罢,邹厉一把拔出腰侧的佩刀,一刀划过自己的脖子。鲜血顺着从脖子上的伤口激迸了出去,溅的一地都是。
朽微抬着头,闭着眼睛。
“他这是?”
一脸愕然的莉蕾丝看着朽。
“邹厉是个愚忠之人,对于他而言,背叛毋宁死。更何况他已经背叛了我一次,又怎么会再背叛天紫。所以,死对于他来说,是唯一的选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间客栈的人已经死完了。如下决定,不留痕迹。这是我曾经对他的教导。”
朽转过身来,再也没有了那股稚气。莉蕾丝看到的,是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孔,还有一颗如铁石般的心。
“你,不惋惜吗?”、
“惋惜?为什么?他背叛了我这是事实。决定去死亡亦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可惋惜的。只是,玄衣军就此要衰败了。”
“我貌似懂了当初为何这样的人会背叛你了。你还真是可怕啊。”
莉蕾丝拍了拍朽的肩膀,跨过邹厉倒在地上的尸体走了过去。当莉蕾丝的身影消失在了朽的视线之后,朽的眼底,才出现了那份许久未有的伤感。
朽绕过邹厉的尸体,跟着莉蕾丝走了出去。这下他也学乖了,在头上戴上了兜帽。要不然再被曾经的旧相识认出来就要出事了。好在这次是邹厉,下次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运气恐怕就没这么好了。
“喂,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个国家上一个权臣明路。”
走在路上,莉蕾丝小声的对朽说道。
“我不是明路,我叫朽。”
朽没好气的回了这么一句,明路这个名字负担的东西太过沉重了。如果世上的人知道明路还活着,恐怕整个世局又要开始混乱了。只是,明路却不明白,邹厉临死前说的那句社稷为重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让自己再也不要参与朝政,还是暗指朝堂出现了大问题?想想自己被天紫赶下台之后,在市井中醉生梦死了将近一年,算上自己复活的时间,天紫应该已经把握朝堂两年的时间了吧。
一想到这儿,朽放眼望去,周围却显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这里是玄衣军活动的范围,为何在市面上见不到一个身着玄衣军的士兵?对于帝国而言,一旦这个地方驻军的话,地方的卫戍职责会直接落到军队上的。
刚反应过来的朽一把拉住了过路的一个读书人。一般读书人接触到的信息虽然没有朝堂上的人多,却也比一般的老百姓多得多了。
“对不起,请问一下,这里的玄衣军去哪里了?”
那读书人显然被朽给吓到了,赶忙一甩手,把朽拽到一边去了。
“你不要命了,敢在这个世道提玄衣军的名字?”
“对不起我是刚从国外做生意回来的,不知道国内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受累您给我说说呗?”
那读书人看了一眼朽身后的莉蕾丝,这才笑道。
“怪不得呢,老兄艳福不浅啊,居然娶到了这么一位漂亮的西国老婆。”
“是是,受累您给讲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读书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把目光从莉蕾丝身上收了回来。毕竟在帝国,对有夫之妇有非分之想可是反大忌的。
“就在不久前,天紫大人将玄衣军的主要将领召集到皇城面圣,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之后就宣布玄衣军和盘踞在西南方的赤翼军为叛军,玄衣军就地解散了。现在谁要是提了玄衣军的名字,都算是叛国。你老兄可得小心着点儿。”
“谢谢您了。”
拱手冲着那读书人道谢之后,朽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天紫竟然会如此激进。这也怪不得邹厉会在他的面前自尽了。恐怕对于他来说,对不起自己在先,对不起玄衣军的兄弟在后,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朽,所以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这,不像是天紫的作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朽低着头,他实在是想不通,天紫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相信天紫是一定清楚地,这个时候如果解散了玄衣军,再逼迫着赤翼军造反,那整个国家就有陷入内战的风险,更何况帝国目前才跟西方联军停战不到十年。
“我想去一趟帝都,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不希望天紫出事。”
“你啊......唉,你这个人还真是,对一个把你害得这么惨的女人。”
莉蕾丝没好气的长叹一声。
“算了,我也跟你去一趟吧,谁让我去那边还有我要做的事情呢。”
“你是指?”
如果莉蕾丝跟自己的方向一致,说明在帝都,有魔法师的存在。这会不会就是影响天紫的原因之一?
“虽然这里是道术派的地盘,可是那些修道的总是说什么要出世,估计这档子事儿他们也不会管。我就跟你去一趟呗,如果那个家伙真的在影响你的心上人的话,也是就是违反了非自然能力管理条约,身为执法者的我,自然有责任干掉他。”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