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月这些日子除了工作便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安然。
江晚风说她随时都有可能苏醒,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
楚明月希望她醒过来的时候有人陪着。
六年。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无论是楚明月、江晚风还是夏卓然、苏晓月和那些曾经一起玩过来的T中的校友、同学,他们所有人,都沧桑了。
只有夏安然,只有夏安然还停留在原地。
我们都是曾经青春。
而你正值青春。
安然,醒过来吧。
江晚风不知何时走进病房,长臂一揽,将楚明月圈在怀里,热气吐在她的脖颈。
“她会醒的。”
楚明月在心里笑开:“是你说的,她可能永远也不会醒。”这话好像是讽刺,偏偏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
江晚风毫不动摇地圈着她:“她会醒的。相信我,我为此努力了六年。”
楚明月低低嗯了一声。
她心里很明白,他们和安然一样,都在做梦,在最后的时间里做梦。与Sheehan的婚约是他们之间的一片荆棘丛,而安然更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一条鸿沟。
她明白,江晚风更明白。
江晚风略带懒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晚上想吃什么?”
楚明月摇摇头说不知道。
“回家吃好吗?”
楚明月想了想:“去我家。”不是她不想伯父伯母,只是,她有些害怕他们盯着她的灼灼目光,害怕她们知道她最终还是会离开。离开他们,离开江晚风。
“好。”他的声音惯常温柔,依旧是她的心动。
他都懂。
他一直都理解她。
楚明月向来不做饭,千金大小姐从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使是在A国的那段时间,到底没缺钱花,请个人也就是了,因此楚明月也没有学会做饭。回国后要么就是在餐厅,要么就是叫外卖。但是江晚风显然见不得她叫外卖,大多数时候还是主动叫上楚明月一起吃。
楚明月家除了零食,自然是什么食材都没有的。
两个人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吃的用的,样样齐全。
在日用区,当看到江晚风每样东西都拿了双份之后,楚明月嘴角抽了抽:“你干嘛?”
“我干嘛你看不出来吗?”江晚风笑着反问她,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含了一点狡黠。
“……”
惊!什么意思?他想和我住一起吗?啊啊啊,这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屋擦枪走火肿么办?!
“……”看着楚明月变了色的小脸,这下换江晚风无语了,“你在想什么?”
楚明月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我在想你真是太体贴了,知道我容易弄丢或者弄坏东西,多给我准备一点。”
江晚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我不会和你住的。我是想让你请一个阿姨,帮你做做家务烧烧饭,免得你总是点外卖,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吃垃圾食品容易长胖。”
“……”
你为什么都知道!
我根本不会长胖!
楚明月听他这么一说松口气,可又有一点心思被察觉的局促感和一点点小失望,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
其实楚明月也早有这个考虑,只是近来心里事多,难免忘记。再说……请了阿姨,她上哪去蹭江晚风的饭。她蹭饭都蹭习惯了,不蹭白不蹭!
江晚风笑着略过她,推着购物车向前走。
回到家,江晚风二话不说帮楚明月将各种东西都顺起来,随后进了厨房。
楚明月则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刷起手机。她只需要乐享其成就好。
楚明月突然想到什么,贼兮兮地溜到厨房门口,把手机摄像头对准里面认真忙碌的江晚风。
江晚风正好回过头来,有一点错愣。
照片里的他系着黑色围裙,侧脸轮廓分明,连睫毛都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楚明月满意地将照片存起来,心里暖和和。
江晚风无奈一笑。
两菜一汤被江晚风摆上桌。
他解开围裙挂在墙上,将刚洗过的手摸上楚明月的头顶,被后者瞪了一眼。
“快吃吧。”
楚明月当然不会客气,立刻大快朵颐。
没有人比江晚风更清楚楚明月的口味。
夏安然醒的时候,楚明月趴在安然的床边正午睡着。
一个陌生的女人,金色头发,从侧脸就可以看出很漂亮。
夏安然感到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吸引她不自觉地亲近这个人。她想,这,应该是她从前很喜欢的人吧。
门被打开。
进来的是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他很俊,身材修长,迎着光向她走来。头发看起来很松软,好想摸一摸。
她听见他唤自己:
“安然。”
我叫安然么?
她盯着男人的脸,有片刻出神。但很快注意力被转移。
楚明月睫毛轻颤,睁开一双大眼。
夏安然清晰地看到金发女人眼中迸出的强烈喜悦,以至于她的心都跟着抖了一抖。
“安然?”楚明月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喊,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梦,或者出现了幻觉。
夏安然微微一笑,面色苍白:“如果你是在唤我,那么我是安然。”
楚明月陡然清醒,猛地看向江晚风。
江晚风冲她点点头:“不排除失忆的可能。”
楚明月轰然如雷击。她又看向夏安然,后者仍旧微笑,像一个天使,像一张白纸。
“请问你们是?”女孩的眼里有迷茫与困惑,却干干净净毫无悲喜。
楚明月忙答:“我叫楚明月,你从前叫我月月姐。那位是江晚风,你亲哥哥的朋友,也是你的医生。”
夏安然眨眨眼睛,看看楚明月又看看江晚风:“那我哥哥在哪里?你们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夏安然,远比江晚风和楚明月所认为得冷静。面对自己的失忆,她似乎并不慌乱。
楚明月和江晚风对看一眼,楚明月安抚道:“你已经昏睡六年了,我们这就通知你哥哥过来,让他和你说说话。所有的一切,他会告诉你。”
夏安然过了一阵子就出院了。对于当年的事以及更久以前的一次创伤,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那些乌七八糟,忘了也好。
夏卓然把她接回了夏家,他们的父母喜极而泣。
夏卓然当年对两位老人的交代是妹妹在车祸后抢救无效去世了,甚至做了一场假葬礼。。楚明月不明白夏卓然的用意,但他一向有自己的考量,可能是怕他们怀着一份永无希望的希望,反受折磨,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楚明月不会忘记,当年夏家父母肝肠寸断的样子,他们几乎苦尽了半生岁月所有的眼泪。
楚明月看都不忍看。
更何况安然的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谁,可她对不起安然,对不起这对白发人送黒发人的父母。
她无地自容,只能逃避。
当年车祸之后,安然成为植物人,所有的专家都觉得她可能永远都只能做个植物人了。唯有江晚风没有放弃。
他甚至改换专业,江氏也在对植物人的相关治疗方面投入巨资,成立了专门的研究组,为的就是六年后的这一刻。
幸好。
幸好。
楚明月卸下了六年的包袱,好像从这一刻开始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问夏卓然,将来打算让安然做什么。
夏卓然回答她说,会试着让安然唱歌。
是的,这本就是安然的梦想。夏卓然也是因为安然的原因才踏上歌手这条路的。
夏卓然是名歌手,很成功的歌手。而安然唱得一点不会比他差。
他们兄妹俩其实天赋异禀。
不过运气一直不大好。
索性,现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