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陪着楚白衣缓步走在城中,小箐儿便问道。
这时,几个偷偷摸摸的人突然朝着楚白衣与小箐儿两人走来,但几人还未靠近,便突然倒地捂住肚子痛喊了起来。
“哼!主人对他们太仁慈了。”被楚白衣抢先出手,小箐儿不由埋怨了一句。
“哈。”楚白衣笑了一声,然后捏了捏小箐儿的小鼻子,说道:“你出手,他们可就非死即残了。”
“他们敢对主人心生歹意,自是该死!”小箐儿恶狠狠的回头瞪了瞪倒地的几人,但并未继续出手。
“走吧,前面就到了。”楚白衣也不多言,回了一句,便提快了前行的步伐。
转过一道深港,楚白衣简单的易容了一下,便带着李箐儿来到了一处面馆。
说是面馆,其实就是个小摊子,甚至店名都没有。
“老板,两碗清汤面,不要清汤,只要面。”坐下之后,楚白衣便喊了一句。
“嗯?”卖面的老板疑惑的抬头看去,见来人不是自己所想之人,便摇了摇头,回道:“客官说笑了,既是清汤面,又有怎会没有汤。”
“可我朋友说过,你这有卖,我确定我没有找错。”楚白衣笑着回道。
“哈....是吗....”听到这个回答,卖面的老板把‘朋友’两字嘟囔了几遍,便笑了两声,然后就低头忙碌了起来。
过了一会,老板便端出两大碗沉沉的面条,完全应了楚白衣的要求,没有汤,只有面。
老板放下面后,便坐在一旁,问道:“你的朋友还活着吗?”
“活着呢,活的挺好的。”楚白衣回了一句,就开始吃了起来。
小箐儿见楚白衣连续吃了几大口,以为好吃,也吃了一口,但才到口中,便立刻吐了出来,并说道:“好难吃呀!”
可想而知,一个几乎不吃东西的人都嫌弃的面,到底是多难吃。
“没有汤,也没有料,只是干瘪的一碗面,自然难吃。”老板并没有生气,他起身又端出了两碗肉汤放下,说道:“喝着汤吃,就没有那么难吃了。”
这时,楚白衣已经吃完了一大碗了,见他端起另外一碗,说道:“不难吃,不难吃....如果要吃了才能活,就不会觉得难吃了,甚至还会觉得是世界最美的美味。”
说着,楚白衣又端起另外一碗吃了起来。
许多年前,楚白衣带着妹妹楚紫衣在外流浪,当时饿了两天,而身上的钱只够买半碗清汤面,于是楚白衣便说了那句“老板,一碗清汤面,如果不要汤只要面,是不是算半碗?”
老板见两兄妹可怜,而且对楚白衣这番说辞感到新奇,于是就真的煮了一碗没有汤的清汤面,而且还是一大碗。
那时候,一旁的食客看两兄妹吃着干涩的面却如同吃山珍海味一般,颇为不解。
当时楚白衣的回答也如今日一般,也是回道:“不难吃,如果吃了才能活,便不难吃了。”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面店老板又煮了两大碗肉汤给两兄妹,从此算是朋友,结下了一段缘。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回想了一遍往事,卖面的老板傻笑两声,便起身继续去煮面条了,毕竟这里可不止楚白衣一个客人。
“他不仅活着,而且比你想的还要好上百倍千倍,我这次来,便是要接他妹妹去过好日子呢。”一口气吃完两大碗面条,又把两碗肉汤喝完,甚至还把碗里的残渣都添完了,楚白衣方说道。
老板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揉着面,但他眼中是欣喜的。
苦难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的朋友都异常的珍贵,他们只会互相分享,很少会互相索取。
哪怕有朝一日听到某个朋友升官发财了,他们也不会如何,顶多会在心底祝福,会为这个朋友真诚的感到高兴,甚至会担心自己给朋友丢脸,然后故意疏远这个朋友。
楚白衣也好,面店老板也罢,刚好他们都是苦男人。
所以,老板并不知道楚白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只是揉了一团面之后,大概是揉面的过程中,因为再次抬头时,除了两个碗里放着一些银两,便没有别的了。
银两的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够老板去买个好一点的店面,换个好环境从新生活了。
老板并没有想什么,只是收起银两,看着天空,笑着自语道:“好呀!真好呀!”
这两声好,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或许是对楚白衣,也或许是对自己。
....
“突然很想知道你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这时,九龙吟中传出了彩瑶声音。
“睡饱了?”楚白衣笑着回道。
“我那叫稳固灵体,才不是睡觉呢!”虽是见不到彩瑶,但从语气中就能联想她此刻嘟起嘴吧生气的模样,想必异常可爱。
“哈,既如此,便跟我去个地方,如此,你便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了。”楚白衣笑了两声,便换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江月城之中,以中河为界,分作南北,而楚白衣去的地方,便是城北。
城北,所住之人基本都是穷苦之人,几乎每一处都写满了‘脏’与‘乱’两字。但就在这样的地方,有一处地方显得非常特殊。
这个地方有一颗近十丈的大榕树,在树下摆着无数桌椅,看过去异常整洁,完全没有脏乱两字。
这是一个书院,一个没有名字,没有住址的露天书院。
楚白衣记得,不管下雨还是避暑,他与同学老师都是在这棵大榕树下度过的,如今许多年过去,大榕树还是一样的,不知那些旧人又如何了?
楚白衣并没有亲自过去,他是让彩瑶代他去的,而他就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这一次,彩瑶的打扮很正式,看上去,就像一个王公贵族小姐一般,她打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静静的朝着大榕树走去。。
第一个遇到的是一个钓鱼的老头,老头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钓鱼:“姑娘找谁?”
“如果大地是圆的,先生又何须知道我找谁,不管我从何处走,我终究会走到的。”彩瑶沉思一片,把楚白衣交代的话讲了出来。
“你是楚疯子什么人?”没等钓鱼老头回话,后面树荫下的下棋老头突然抬头,大问一声。
被这老头一观,彩瑶只觉身体灵气好似在溃散一般,不由心中叹道:“以书养天地之气,此气曰‘正’,想不到在已经完全废弃的世界里,居然还有大儒。”
回神后,彩瑶便缓缓回道:“我叫苟彩瑶,是楚白衣的妻子,我来是想告知你们一声,他已经回家乡了,不回来了。”
这时,又一个正在翻弄书籍的老头抬头骂道:“狗屁!他那家乡就是一场梦!快说,楚小子是不是没考上,躲起来了?”
随着老头骂完,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先生突然旁边的小屋走了出来,她笑着看向彩瑶,问道:“他真的回去了?他不是说不改变这个世界就不回去的吗?”
“我夫君说,每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路,而他只是一个外人。”彩瑶行了一礼回道。
“哎,真是个滑头哟!亏他还说让我等他,说待他改变了这个世界,就把我明媒正娶呢,我这人也等老了,他却跑掉了。”女先生轻笑一声,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拾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对对对!可能那小子就是嫌你太老,怕你赖着人家,所以才不敢回来!”翻弄整理书籍的老头脾气大得很,找到可以骂的人,便是一顿怼。
“我倒觉得楚疯子是被你骂走的!他在的时候,你整日整夜,无时无刻都在骂他,任谁也受不了。”这时,下棋的老头突然把棋盘上的黑子全是收了起来,唯独剩下了白子。
“谁叫那小子不好好学,整日疯言疯语的?说什么大地是圆的,说什么每个星星都是太阳,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力什么来着?若没我骂他,他恐怕早疯了。”整理书籍的老头立刻瞪了下棋老头一眼。
这时,最开始的钓鱼老头突然起身,他看着彩瑶,看了好一会,说道:“回去好呀!他所念的家乡多好,哪像如今这世道,整天吃人!只是他那可怜的妹妹还在等他,他不来带走吗?”
“先生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代他来接妹妹的。”彩瑶行礼回道。
“那便好!那便好!哈哈。”老头笑了几声,又坐下开始钓鱼了。
而后,原本看书的女先生突然放下书籍,她抬头盯着苟彩瑶,问道:“他只让你接他妹妹吗?没说接我?莫不是真嫌我老了?”
“我夫君说了,若接你回去,你会天天和我吵架的。”彩瑶一边回答,一边在心中骂道“小笨狗!先让你占占便宜,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若不和你吵架呢?”女先生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问道。
“夫君还说,若你真要去,就要你先等着,等到他有朝一日可以改变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再回来接你。”彩瑶继续按照楚白衣交代的回答着。
“可以,你告诉他,我只能等他五十年,若是回来晚了,我可能就是一座荒丘了。”女先生突然露出几分俏皮模样,完全像个小女孩一样。
见状,彩瑶便突然翻弄了起来,过了一会,便拿出一节血红色的红木朝女先生丢了过去:“这个给你,五十年太短了,他过不来。”
“他的意思,是要我变成鬼继续等他呗!那他可告诉你,要我变成鬼等多少年?”口中虽是埋怨,但女先生却很小心的把那节红木收了起来。
此红木乃是所有勾魂母树的树心,上边记载了楚白衣特意交代彩瑶刻画的功法以及几个阵法,阵法有护体,护魂,聚灵之效,而功法只有等人死了成为鬼魂方能看到。
想当初刻画之时,彩瑶可以说无比认真!毕竟就她是灵体,她还以为是自己用呢,没想到却是给别人。
想到此处,彩瑶便把眼神飘向了楚白衣方向,恶狠狠的瞪了一下。
“他说不太确定,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更久。但若是超过一千年,你就不用等他了,如果那时他还没来,你惦记他的话,便自己去找他吧。”彩瑶说完这话后,便转身缓缓离开了。
“好呀,若真成了鬼,我就等他一千年!但你要告诉他,他不回来,我绝对不会去找他的!”女先生看着彩瑶背影,大声喊道。
“告诉楚疯子,千万别回来,这个世界苦得很,待一天苦一天,一点都不好。”下棋老头又把黑棋撒上,说道。
“哼,不管哪个世界,不都是苦的?人之一生,本就是为了吃苦而来,等吃够了,自然就永远不用吃了。”整理书籍的老头也冷哼了一声。
“告诉楚小子,他是我们教过的最好的学生。”最终,以钓鱼老头开始,也由钓鱼老头为结束。
....
走出北城后,彩瑶便对楚白衣说道:“他们知道你来了。”
“他们皆是这世间最聪明的人,自是瞒不过他们。”楚白衣回道。
“你从这里,学到了什么?”彩瑶又问。
“为人,为善,以及对生命的期望。”楚白衣笑着回了一句,便对旁边小箐儿说道:“箐儿,准备回去了,接下来,我们去那江湖大闹一场。”
“真好。”彩瑶听了回答,回了一句,便回了九龙吟中。
这时,小箐儿又突然问道:“主人,你长那么大,就遇到这几个对你好的人吗?”
“有得吃,有人教,能活,能做人,已是幸事了,做人且能太贪心。”楚白衣笑着回答之后,便说道:“快变金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脑袋在想什么!”
“昂!可人家就是不想变嘛!”口中虽满是委屈,但小箐儿还是很快的变成了金雕。
一声长唳之后,一道金芒划过江月城的上空,楚白衣一行人便又朝着悬玉山飞去了。
“那俏先生对你有情,你亦对她有心,何不带她一起离开!不带也就算了,你还要别人苦等你一千年,你这作为,可真是负心到了极点呢。”处于半空,彩瑶又走出了九龙吟,瞪了一眼楚白衣。
“快回去,空中风太大,对你灵体不好。”楚白衣连忙说了一句,待彩瑶回去之后,才回道:“修真世界中,人人皆是妖魔,我连自己都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别人?”
“小箐儿,你家主人好像在说我和你对他不怎么重要也....”彩瑶委屈回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也不对呀,那你还要带上妹妹?”
“不同的。”
楚白衣抬头看着烈日,说道:“我与紫衣早就生死同命了!而你,从我们遇到那天起,就注定要绑在一起了!至于小箐儿,她也是修者,修真界的一切,她本就要争的!但先生不同,她只是一个时刻用善良的眼光去看待世界的一个女孩罢了,她这样的人,一生都应该是平平安安的。”
“主人,可你又让那女先生等你千年,并还把功法这些留给了她。”听到这里,小箐儿便开口问道。
“哈!因为呐,若是千年之后我没有出现,那便代表我失败了,我死了!既然我失败了,那改变世界的任务,自然就要由教我的先生继承咯。”楚白衣大笑了几声。
他所回答的,便是他生命中追寻的光,也是那个先生用最纯真的善教会他的光。
笑声中,已是白云翻转,千山过,众人又回到了一切的开始,悬玉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