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官道上行人往来,走在一起,讨论着最近的大事,有人道:“听说了吗?前两天有河贼在城里的客来居当着几十人的面抢走了个姑娘。”
另外一个人道:“早听说了,现在河贼也太猖狂了,日子不太平咯。”
又有一人道:“你们可不要再说了,小心河贼就混在咱们中间,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闭嘴,又走散开,各自赶路。
从扬州城出来就能看到一条大河,顺河而下,岸边总有渔人像棋子一样,散落两岸,捕鱼的人多,渔获自然变少,渔人在河边蹲上一天的时候并不少见,年轻力壮的汉子看着半天不见动静的河面发愣,估摸着今天又走空了一回,一道身影闪到汉子身后,汉子突然被吓了一跳,大手往身后一甩,打在后面人的腿上,后面的人被打中,疼的大喊道:“别打别打,是我啊,谢老哥。”
谢大力听到熟悉的声音,止住后续的攻势,往身后望去,原来是经常和自己一起聊天的放羊小子孙群,谢大力道:“是你小子,怎么?不好好看着你的羊,往我这儿跑什么。”
孙群道:“羊放那里不会跑的,我还是来看看谢大哥今天钓了多少鱼,什么时候存够老婆本呢?”孙群一边说一边打开谢大力的渔娄检查,只看见里面几天小鱼。
谢大力赶快把渔娄盖住,说道:“谁说我存老婆本了,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孙群笑道:“谢大哥,你都来扬州十多年了,只靠你一个干活养家,还要让谢世文去上学,你们俩就这一辈子相依为命了?”
谢大力看着河面,喃喃道:“都十二年了啊,真快啊!”谢大力正是十二年前的方九书,到了扬州之后,方九书便带着李隆基隐居在扬州城外的村子里面,方九书化名谢大力,李隆基化名谢世文,方九书对外都称李隆基是自己的小弟,家里遭了难,逃到扬州,一过已经十二年,这十二年来,方九书靠唐睿宗留的钱财供给李隆基的日常生活,尽力让李隆基过好,平时用渔民的身份掩盖自己,虽然把过去在朝堂的血雨腥风都慢慢淡忘,但是每当看到李隆基的时候,方九书就知道,李隆基最终要有走上朝堂的那天,所以不论文武,方九书都倾尽全力教授李隆基,让他学的更多,以后能在波涛汹涌的政局里面留的自保之地。
孙群打乱了谢大力飘乱的思绪,说道:“谢大哥你不娶亲了,那谢世文呢?”
谢大力笑道:“你这小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孙群道:“我是自然要笨一些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放羊,不像谢世文,在学堂也受先生喜欢。”
谢大力道:“只怕他以后却想放羊了。”
孙群道:“谢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大力没有回答,此时鱼竿抖动了一下,谢大力一提鱼竿,上钩的还是一条小鱼,谢大力和孙群都大失所望。
孙群放羊在一边树林里面吃草,自己陪谢大力在河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正当两人要在树荫下睡去的时候,在另外一边的羊却叫了起来,谢大力道:“还不赶快看看你的羊去,怕是被树藤缠住了。”
孙群已经快要进去梦乡,被羊吵醒,慢腾腾的往放羊的草地过去,谢大力以为孙群马上就会回来,却不见他人,身后却传来声音道:“你小子不给?要你只羊怎么了,哪怕是要你的命,今天你也要给。”
谢大力暗道不好,立刻从草地上蹦起来,往孙群放羊的地方走过去,还离得有十几米的距离,谢大力就已经看见孙群被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胖子威胁,胖子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下。
谢大力上前道:“这位朋友,不知道你怎么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那胖子道:“你是他什么人,敢多管闲事,怎么我要他一只羊,你替他给?”
谢大力看着面前的胖子,这胖子袒胸露乳,胸口露出半边纹身,虽然只有一半,谢大力却还是认出这鱼鳞纹身,眼前的三个人居然是河贼,大事不妙。
谢大力道:“几位要羊就牵去吧,这孩子不懂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一边的孙群看到谢大力让胖子牵走自己的羊,惊道:“谢大哥,你怎么还帮这几个混混,他牵了我羊,我回家怎么交代啊?”
胖子怒道:“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厉害,不收拾你,我卢得双就不做河贼了。”说罢一摆头,后面的两个手下便冲上来,对着孙群就要一顿毒打,谢大力急忙护住孙群,拳头却都落在谢大力身上。
卢的双道:“哟呵,好个英雄汉啊,行,我就让你做一回英雄吧。”说罢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一刀划在谢大力的后背。
方九书虽然全身筋脉已断,没有了内力,不过要是想对付这么几个河贼还是很简单,只是方九书现在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招惹麻烦,只能生生挨下这一刀,被护住的孙群哭道:“别打了一顿别打了,羊给你们就是了。”
卢的双道:“这次是羊,下次再不长眼,老子要的就是你的命,老子和弟兄们在这几天都在河边,一天来杀一只羊,你记得明天继续牵来。”说完领着手下,牵了一只羊走了。
谢大力这才坐在地上,孙群却被吓的哭道:“谢大哥你别死啊,咱们马上回去吧。”
谢大力道:“你不用担心,一点小伤罢了,倒是要向你父母好好解释。”谢大力话也不假,自己现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了内力,但是以前练功强身健体,只是卢的双刚刚划的那一刀,确实不会有什么大碍。
孙群却当谢大力强颜欢笑,赶快扶着他往村里走去,谢大力看着这孩子无奈的笑笑,只让他领着其余的羊,提上自己钓鱼的行头。
日头西下,上学的谢世文回到家里,刚到门口就看见孙群的父母压着他在自己家门口跪着,而自己的哥哥谢大力身上都是伤痕和一众邻居在一边好言相劝。
孙群父亲道:“你不好好给谢大哥赔礼,要不是人家,你现在连命都丢了。”
谢大力道:“孙叔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小伤,快让孩子起来吧。”
这时候谢世文过来,问道:“哥,你这满身的伤是谁弄的?”谢大力也在没有人的时候教谢世文武功,谢世文知道,以自己大哥的水平,普通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却是谁把他伤成这样。
谢大力先把孙群拉起来,送走一众邻居,带着谢世文回到房间里面,说道:“一点小伤而已,都不碍事的,你不用问了。”
谢世文气不过,居然有人敢伤了自己大哥,这口气大哥能忍,谢世文却忍不了,吃过饭之后,谢世文溜进孙群家里,这时候的孙群还被父母关着禁闭,谢世文自幼习武,一般围墙拦不住他,轻轻松松就翻进了房间。
孙群见到谢世文进来大吃一惊道:“谢世文你———”
却被谢世文马上捂住嘴巴,小声道:“我偷偷进来的,我问你,今天到底是谁打伤我哥的。”
一提这事,孙群又哭哭啼啼的,把下午被河贼抢羊的事情全告诉谢世文,谢世文听完咬牙切齿,怒道:“卢的双?你就给我等着,你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孙群道:“他说他这几天都在河边,以后每天都要让我带一只羊过去给他。”
谢世文听孙群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道:“这样就好,好了,我走了,不要给别人说我来过啊。”
孙群饿到现在没有吃饭,一边点头一边啃大饼,此时的谢世文已经翻身出了院子身影消失在远处。
两日前———
县令高天整理好着装,着急忙慌的赶着出门,一旁的下属看到县令,忙走过来道:“大人,刚刚又有人来喊冤了。”
高天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又是什么事?我还要去和城守大人商量河贼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下属道:“大人,这事正和河贼有关,今天河贼又在城里客来居绑了人。”
“太猖狂了。”高天怒不可遏,说道:“我找城守大人就是为了剿灭河贼商议细节,定不让河贼再在扬州城里作乱,还不快备马。”
下属赶快牵了马过来,县令朝着城守府赶去,过不了多时,高天已经赶到城守府,下人引着高天进了城守平时会客的厅堂里面,厅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扬州城守袁杰,一个是现在船帮的帮主林正原。
袁杰看到高天来了,赶快起身道:“高大人来了,快坐。”
高天在椅子上坐下,缓过一口气,说道:“在下实在被事情耽搁了,来晚了一些,对不住二位,只是此事和河贼也有关联,我才不得不好好办理。”
林正原道:“和河贼有关系?难道是客来居的事情?”
高天道:“林帮主居然已经知道了?我刚刚要赶过来的时候,有人报案,河贼在城里客来居又绑架了一人,唉,真是无法无天。”
林正原道:“我也是来的路上收到帮里弟兄的消息,可惜我们船帮的弟兄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
袁杰道:“河贼近日越来越嚣张了,在城中发生案件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是多次追捕都一无所获,百姓也是怨声载道啊。”
林正原眉头紧锁道:“并非是我们的人马不够多,也不是我们的人不肯出力,实在是河贼狡猾无比,每次都能逃走,在城外又找不到他们的老窝,我们好似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有地方施展。”
“我想的也是这样,只是河贼人数众多,目前我们一点眉目都没有,盲目的在城里这么查,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袁杰摇头道。
高天又说道:“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几十件绑架案了,城里有的人家偷偷交了钱,被抓去的人倒是送回来了,但是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绑到什么地方,有人交钱,反而更助长了河贼的气焰。”
林正原也说道:“进来的货船也劫了很多,河贼总能提前知道货船的路线,很多商人都损失惨重啊。”
袁杰道:“唉,难道除了河贼自己,就没有人能知道他们老窝吗?”
林正原听着袁杰的话,好像顿悟一般,说道:“有了,我们可以假扮货船商人被船帮的人劫走,到了他们的老窝之后再来个里应外合,发出信号告诉其他人位置,便能把河贼一网打尽。”
袁杰听完眼前一亮,说道:“林帮主果然妙计,不过要假扮货船被劫,只怕风险不小啊。”
林正原道:“城守大人,现在情形只有这一个办法,这事就让我船帮兄弟当先,在下愿意带领兄弟们一起前往。”
高天道:“林帮主果然是英雄豪杰,在下一定带领人马,听到林帮主信号,随时支援。”
袁杰也点头道:“很好,我也一定带领人马等林帮主的消息。”
这时候一个孩童从门外闯进来,说道:“爹,这太危险了,你怎么自己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你进来干嘛?我都让你在外面等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里商量的事小孩子能懂吗?”林正原怒道,又回头对袁杰和高天说道:“让两位大人见笑,这是犬子林重光,本来让他在庭子里面等着,却不想这孩子居然呆在门外。”
“不碍事,不碍事。”两人笑道,没有把林重光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当回事。
林正原又把林重光轰出去,和高天、袁杰两人商量行动的细节,约定两天之后便行动,由林正原带人假扮商人,被劫走之后到河贼营地就发出信号,袁杰和高天就在城外集结人马,随时赶去支援,三人以为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却没有发现,被林正原轰出去的林重光,此时把三人的计划全都听了去,一边听一边点头,也有了自己的计划。
一柱香之后,林正原带着林重光出了城守府,林重光问道:“爹,你为什么要自己去呢?那两个胆小鬼,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林正原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我不出面,又有谁会出面呢?如今船帮岌岌可危,再不剿灭河贼,只怕更有危机,你小孩子就不要担心了,爹既然敢应下这差事,一定有所倚仗,河贼虽然人多,但是要想短时间伤到我,还是绝无可能的,你放心好了。”
林重光听到父亲的一番话安心不少,又说道:“那我能一起去吗?”
林正原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不行,你去只会有更多麻烦,这么大的事,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参与的吗?”
林重光不再言语,心里却想道:你不让我去,我偷偷去,到时候看看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