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看似真实的梦。我梦到了他,一个老头。
那个老头就是李教授。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我还在看书,看着看着,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打起了架,总是忍不住要闭上。我知道该休息了。
熄掉台灯,爬上床。思维开始恍惚,还伴有突然地抽动,大脑陷入一种极度昏沉的状态。此时的我,开始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梦境出现了。
在梦里,我站在一条街道的路边,刚好位于十字路口的路边。旁边不到五米处有家书店,一个老旧的木牌子上写着:旧书店。我走了过去,看哪本书值得一买。
远远地,我模糊听到有人在说话,不对,是有人在喊话,声音很弱,刚开始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
声音由远而近,由小而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一群人出现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头,他拿着类似麦克风的工具喊道:
我"不是一个反政府主义者。但是,我反对虚伪,反对欺骗,反对不公。这个政府坚持非正义一天,就会视我为敌一天"。
我还听到:
"人类的公正不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础上,真正的公正是建立在自我牺牲、道义和无私奉献的基础上"。
这些话我觉得好熟,好像在哪看到。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印度"圣雄"(真正的圣雄,不是我舍友圣雄)甘地在一篇名为《论不合作》的讲演中所提到的。
人群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又听到一句话:
"走出去,走出去,走出象牙塔。"
走在最前面的老头也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李教授吗?他意气风发,活力十足,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像吃了****一样。
我没有心思再逛书店,把手边的书扔掉,看着他们向我走来。
李教授看到了我。他说:
"夏阳,你还愣着干嘛,快加入我们呀。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知识分子应该走出象牙塔,经世济民一番,不该躲在象牙塔里做自了汉,应该走在群众前面,带领他们,前进。
"你看,人群中就有我们学校的其他老教授和年轻讲师,也包括其他学校的老师,里面也还有群众。夏阳,这不是你所想看到的吗?你看,你的想法实现了。
"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看起来似乎不悦呢?认不出这些之前你一直想看到的情形呢?你不能开倒车啊。快!加入我们。"他的口气里充满了坚定和决绝。我想,他是世上最坚强的战士。
"走出去,走出去,走出象牙塔。"
我伸开大腿,想跟上他们,可是怎么动都动不了。这是梦里常出现的情形。当我梦到被强盗追杀的时候,想跑却怎么跑都跑不动。
渐渐地、渐渐地,我醒了过来。可梦境依然清晰如昨,让我误以为这不是梦境,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深夜时分,四周静悄悄,只听到几声蛙叫。李教授的喊声已离我而去,消失在我的耳际。可我还在回味刚刚做过的那个梦。它值得我回味一千遍,真的。
只可惜,梦里发生的,现实中往往没有发生。
第二天下午,我去主楼找论文指导老师时,远远地看到了李教授的背影。他的背影更驼了,头发更白了,一副垂垂老去的样子。他左手拿着公文包,右手拿着一捆文件。他的敬业让我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可他的白首书帏逃避现实让我油然而生茫然之情。
这不是新时代知识分子该走的道路。李教授亲身证明了此路的失败,他在他有生之年看到了自己的失败。可他并没有彻底的觉悟,他终究老了,老得成为夕阳的一部分。
我无需看夕阳,看他就好了。院的其他年轻知识分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人的头脑比李教授还浑。他们年纪轻轻,却如此不作为,只为他们自己升官发财着想,不为天下苍生想。
须知,中国还有这么多的问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好人不做事。好人中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中当然也有坏人)躲在象牙塔里继续做他们的春秋大梦,继续研究他们的红楼梦。是时候醒醒了!梦里的画面,纯粹是我的意淫。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去。不是走出象牙塔,而是走出主楼。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李教授。直到如今,我也不知他的《中国知识分子的走向》写了没有,出版了没有。(市场上根本没看到他的书)难道一切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去******,可世界从不按我们所梦想的那样前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