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跨进屋里,赵明辉说:
“刘书记,我想问问咱们村刘晓青家在那里,我是她同学,想去她家看看。”
“晓青?她妈今早上送葬走的?”
“啊!你能带我去吗?我不知道”
“我一会儿也过去,你跟我一起吧!晓青妈是九斤他婶,他之前跟你是一个学校的,大一的时候家里出点事儿,当兵去了。原本今天是由他具体对接的,恁三个也怪巧,晓青命也苦。”
书记拿起烟锅起身就走了,赵明辉慌张锁门,书记说:“关一下就行,不用锁”。
老书记步子很快,赵明辉小跑着走了三个过道口拐进去,老远就看见门口一群人在收拾饭菜。书记跟路人搭了个话,直接进院里。院墙很低,里面原来应该是种了向日葵,干枯的枝干倔强的留在原地,与凌乱的锅碗瓢盆一起,形成一股诡异的凄冷。房子还是老式的瓦房,农村叫灶房的屋子跟门连着,木质的门板上带着岁月的花纹。这院子与周围的房子一样的造型,与这村里大多数的房子都透着的落寞和坚挺一样。
赵明辉刚到这里,村民们以为他是书记的亲戚,也都很客气的打个招呼,赵明辉发现院子里都是六十岁左右的妇女和老人,里屋里坐着的该是在城市亲戚,虽然和大家一样穿着黑衣,带着孝带,身上依旧散发出特殊的气息。院里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小伙,精瘦的身材,配上小麦色的皮肤,单眼皮下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带着白色的孝带,在人群中依旧很显眼,这应该就是老书记说的九斤了。他看见书记就从桌边拿起一包烟,递给书记和赵明辉。
“这会儿没啥事儿了,晓青在屋里,叔你看恁先坐屋里歇会儿。”九斤带着到堂屋。赵明辉进到里屋坐下,却看见刘晓青在右边的屋子门口坐着,一身白衣,头上还带着孝带,眼睛红肿着。旁边露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看样子是刘晓青的弟弟,紧紧攥着的拳头和低下去的头,让他瘦小的身躯显得更让人担心。赵明辉看了一圈,屋里很简陋,几乎没什么家具。因为刚办过丧事的原因,整个屋子有些凌乱和肃穆。
堂屋后墙放着的是灰色的相框,也就是刘晓青的妈妈了。他去看刘晓青沉静的面庞,倒是与她母亲挺像的,两人都是偏硬冷的线条,一双沉静的大眼睛里透着淡淡的迷茫,鼻子很挺,嘴唇的弧度令整个面庞诡异的将西方的高冷与东方的温婉结合在一起。赵明辉当初就是彻底沦陷在这一双眼睛里了,那么迷茫和倔强,让人想靠近,却又不得不敬畏。
老书记坐下抽了一会儿烟,依旧习惯的拿起烟锅敲了敲鞋底,抬起头有点无奈的说:
“晓青,后面你看小帅要跟你一块儿去蓝城还是留在村里?咱们这的小学人不多,小帅的材料你准备一下,我给他申报一下,按照政策每个月也有些补助,等明年开春钱能下来!”所谓的小帅是小青的弟弟,而他由于小时候发烧打青霉素过敏,成了聋子,做人工耳蜗的时候有点晚了,说话不太清楚。之前,一直是小青的妈妈照顾,在村里小学上一年级,现在看样子是要小青照顾了。
“谢谢伯,等俺妈过了五七,我到时候带着小帅去蓝城吧!俺家的地您帮忙看谁要种就种吧,其它的事儿就让伯费心了。”刘晓青抬起头平静的说。她的凳子很矮,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努力的挺直腰背,让人有种不可忽视的气势。
老书记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那,你忙吧!有啥需要村里的,你打电话就行。”
刘晓青姐弟跟着老书记去到院子里,赵明辉也跟着一块儿走了。很明显,刘晓青没认出赵明辉,甚至没有看到他。赵明辉个子有一米七多,算是中等身材,长期往外跑让他看起来比城里青年要黑一点儿,五官端正又带着点儿儒雅,也算是个精神的小伙儿。自始至终,赵明辉眼睛一直在刘晓青姐弟身上打转儿,但是,刘晓青都没有抬眼看他。他在临出门的一刻,再次回身去望刘晓青,可是刘晓青却直接回身,依旧是那个单簿的背影。
跟在老书记身后的赵明辉心里莫名的心里开始乱糟糟,很想一冲动回去看看刘晓青,又想说点什么来缓和这沉重的气氛,想到后面小青就要回蓝城,赵明辉总觉得要做点什么。
“你知道晓青的情况吧?”老书记有点无奈的说。
“嗯,了解一些。”连赵明辉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哎!你既然是晓青的同学,我就直说了。我们这一个村子都是一个姓的,我跟小青的妈妈是一门的,帮钱只能解决一时的难题,看能不能给小青抬一把,帮忙给安置安置。小帅后面看能不能在蓝城上学。我这当伯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村里谁家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小青太难了。”
老书记弯着腰,步履有些沉重,那一声叹息里,多少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