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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欲望之路之铁指铜腕

永徽四年(公元653年)的春夏之际,是个大旱之年,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出太阳。古人善于在天象上做文章,人间百相都系于天象。

长孙无忌上表说这是首辅大臣失德,上天给的惩罚,所以要求自己辞职来给上天一个交代。长孙无忌太托大了,他以为老天爷不下雨,是因为上天对他感到恶心了。

其实长孙无忌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虑。他是对唐高宗李治的态度做出一种试探,看看李治拿自己这个舅舅有没有当回事。显然此时的长孙无忌多虑了,唐高宗李治就算想动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

长孙无忌此时在朝中的势力和在禁军中的影响力还是无人能比的,人如其名,螃蟹横行人无忌。

高宗也许是被长孙无忌的求退姿态感动了,于是连下诏书,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的舅舅:你老人家不许请辞,帝国和帝国人民需要你,而我这个皇帝更需要你。

高宗打出了亲情牌挽留长孙无忌,这让无忌兄很满意,外甥还是向着自己的。过了些时日,见高宗没有动自己的想法,长孙无忌又恢复了老子天下第一的状态。

权力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长期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感觉,使得长孙无忌已经变成一个忘乎所以的权奴,他迈开坚定不移的步伐走向自己的灾难,九头牛拉都拉不回。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大唐后宫的风云已经开始变幻。曾是天子宠妃的萧淑妃随着武则天的入宫而完全失宠。现存资料里找不到萧淑妃是怎样获罪遭贬的,也不知道武则天是采用了哪些手段打倒了这位昔日宠爱备至的皇妃,只知道她确实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萧淑妃倒台了。

随着萧淑妃倒台所产生的连锁反应,王皇后也感觉到唐高宗对自己的恩宠也在迅速衰减,她很自然地将自己和萧淑妃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王皇后已经看清楚了武则天的手腕和野心,这个女人不简单。为了保住自己皇后的地位和李忠的皇太子身份,她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防守反击。

依王皇后的性格,她不是主动出击的人,也不适合全攻全守打法。她吸收了意大利足球的精髓,防守反击才能笑到最后。

王皇后决定联系昔日情敌萧淑妃,携手合作,对付她们共同的敌人武则天。可让她们想不到的是,这种反击已经太迟了,不但伤不到对手,还会落入对手的圈套。

她们的反击是女人纵横江湖最擅长的独门绝技:诽谤。本来她们是想只要逮着机会就在高宗面前上武则天的烂药,烂药是上了,可他们的男人李治先生已经百毒不侵了。

没过多久萧淑妃被打入冷宫,这时武则天也就只剩下一场,与王皇后的对手戏。

与武则天八面玲珑的做人处事相比,王皇后就嫩得太多了,这和她的家庭背景有关。她的母亲魏国夫人及舅舅中书令柳奭进宫时,见到六宫妃嫔的时候,也是昂首自傲不放在眼里。

王皇后这种孤傲的性格,应该说是不屑于玩阴的。她的这种姿态,也给武则天创造了绝好的机会。

王皇后越采取收势,就越激发武则天内心的斗志。

见到王皇后不喜欢谁,惩罚了谁,她就跑过去拉拢谁,所得的赏赐也和她们分享。因此这些人都和她一心,成了她布下的眼线。王皇后的一举一动,武则天都能知道,抓到任何一点把柄都告诉高宗,高宗也就对王皇后越来越生厌。

想扳倒皇后,这种小打小敲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保险,武则天一咬牙使出了匪夷所思的一招,对王皇后进行致命地一击。当然她使的并不是一般的武器,而是人肉炸弹,一个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天的女婴成了最终的牺牲品。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武媚生下了一个女孩,高宗很喜欢。而这个小女孩在这个世界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她的出生好像只是为了成全一段阴谋。她生下来就是粉团一般可爱的天使,作为母亲的武则天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武则天为了那个不可告人的计划能得以顺利实施,开始加紧创造条件。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放松警惕,每天她都会派宫女到中宫皇后处问安,请王皇后来翠微宫玩。在武媚和萧贵妃之间,王皇后还是偏向武媚。虽说如今萧妃已被踢出局,王皇后在惊慌之余也拿武媚没有办法。毕竟高宗宠幸,又加上人家接二连三为皇家生下王子和公主。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皇后也有事没事地来翠微宫串门。毕竟,皇后还想要笼络着武昭仪,也想从她那分得一些皇上的承恩雨露。每次来,王皇后都要逗逗襁褓中的小公主。这孩子也太可爱了,见了王皇后就咯咯地笑,手舞足蹈,仿佛和王皇后有缘似的。王皇后自己没有孩子,从这个小公主身上,她好像找到了母爱的施放点。

这天,王皇后像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后,就开始串门。如往常一样,她轻快地来到了翠微宫。武则天刚好不在,宫女还是将王皇后引进内室。一切都如同平常一样,王皇后径直走进了育儿室。育儿室没有人,小公主一个人不哭不闹,正有滋有味地吮吸着手指头。王皇后抱起小公主,没有孩子的王皇后并不缺乏母爱,抱着别人的孩子虽有几分酸楚,但更多的是发自女人天性的疼爱。

逗了一会孩子,王皇后觉得有点索然,看望的毕竟是情敌所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有什么实在的兴趣呢?所以很快也就转身离开了。

因为这桩历史公案,发生在武则天向皇后之位发起冲击的过程中,而武则天又因此得到了最大的好处,所以许多人认为这是武则天制造的一起阴谋。种种版本,莫衷一是。在一片历史烟云之中,仿佛只能看见孩子伸出的绝望双手。

案发现场并无一人在场,历史的谜团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呢?所以,综合各种因素可以归纳出三个版本。第一个版本,也是唐高宗心目中想象的,王皇后杀了小公主;第二个版本呢,就是《唐会要》的记载,小公主不知道怎么死的,可能是自然死亡,然后武则天就不失时机地利用了这次死亡事件;第三个版本就是刚才《新唐书》所说的版本,武则天直接制造了这个事件,她亲手杀死了小公主,然后嫁祸于王皇后。在这三个版本当中,笔者倾向于第三种,尽可能地还原案发现场,如果不靠谱,也别见怪。

也就在王皇后转身离去之际,武则天快步回到翠微宫,独自一人悄悄地进了育儿室。婴儿床上,小公主正在安详入睡。望着孩子可爱的睡态,武则天心里忐忑乱跳,血液好像在胸腔里沸腾。她面目严峻,咬着牙齿,张着鼻翼,样子变得激动而狂乱,紧皱着的眉头下面,两眼闪着电一般可怕的光。她狠了狠心,把全身的力量和全部的赌注都集中在双手上,这手五爪弩张,渐渐地逼近亲生女儿的咽喉。

那手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她犹豫着,挣扎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潮水般地向她涌来,她伸手迎接,却又被另外一种无形的力量拽着,怎么也够不到。一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又潮水般地退去。

她在混乱和紧张的思维中,又仿佛看见高宗正一步步向翠微宫走来,决定命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辛辛苦苦制造的好机会再不能丢失了,拖延从来不能成大事,果敢才是我武媚娘的性格。猛然间,她再一次伸出双手,筋脉绷张,摸在了婴儿的脖颈上。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她果断地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双手上。也许这样才义无反顾,也许这样能减少小公主的痛苦和挣扎……她合上眼睛,狠狠地用着力,用着力,她像铁一样没有知觉。孩子也太小了,刚过满月,统共来这个世上,才三十多个日日夜夜,筋骨还很娇嫩。整个过程,很短暂,很短暂。武则天甚至没能觉察出孩子临走前的哽噎,抽搐。

除了武则天的内心世界,谋害几乎是在静悄悄中进行的,连寝帐都没有动一下。

一切又归于寂静,千年的历史公案就这样成了定局。一个出生仅一个多月的小生命,还没有来得及取个名字,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如同一阵风,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本来,一个生命的逝去从来都是决绝的,无可挽回的,远没有生命降生那样充满温情,那样一步步走来。

“皇上驾到,”大殿门口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

宫婢们和乳媪纷纷从各处赶来跪在大厅里迎候皇上。“朕的小公主醒了没有?”

“臣妾也刚刚到,没来得及看,想必也该醒了。”两个人边说话,边往里间走。

“啊,”武则天大惊失色,扑了上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的一双眼睛突出着,脸色青紫,全身已经凉了。

作为影后级别的武媚开始展现自己的高超演技,伸着脖子,一声惨嚎,失声断气地开始痛哭……眼泪、鼻涕、口涎,一串串往外冒。这哭声和真的没有什么两样。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作假。当看清了女儿的惨状,想想原本活泼可爱的婴儿,一转眼就成了这样,她也这才真正尝到了失去女儿的人间剧痛。宫婢和乳媪也跑过来,一时都吓呆了。好半天才跪在地上,围着孩子失声痛哭。

“怎么啦?”李治也慌了神,抱过去细看孩子,可怜的孩子已经死了。在孩子细嫩的脖颈上,李治发现有一片红里透黑的手指印。显然孩子是人用手掐死的。他冲上去,一脚把乳媪踢倒,怒吼着:“刚才谁来过!”

“回……皇上,”乳媪翻身爬起来,磕头如捣蒜,“只有皇……皇后适才来过。”

几个宫婢也爬过来,头都磕出了血,纷纷向李治说着:“只有皇后刚刚来过!”

“后——杀——吾——女!”李治一字一句地说着,脸都气歪了。够了,就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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