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叔、叶婶,谢谢你们了,我走了啊。”一个身穿长衫,头戴道士帽的人从叶知秋的叔叔家走出来,边走还边道谢。
当这个假道士走远后,在旁边已经看了许久的一位中年妇女赶忙靠近叶氏夫妇,满脸堆笑的闲话家常起来,不一会儿就问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叶家嫂子,刚刚那位是什么人呀,看着眼生呀。”
叶知秋的婶婶说道:“嗨,可不眼生么,一个游方假道士,说是走街串巷收故事的,你也知道我家侄子在锦衣卫当差,少不了跟我们两口子唠唠这些个千奇百怪的事情,这不刚给他讲了两个,就用五十文钱给收了,给的不是铜板,可是五两碎银子呐。”
这听得中年妇女眼红的紧,赶忙问道:“哎呦,那出手可大方啊,啥故事都收么?”
“都收,不过说是价格不一样,就爱听判案子的故事,收这种故事的价格也最高,这不说好了明天还来呢。”叶知秋的婶婶眉开眼笑。
在屋里叶知秋的叔叔不乐意了:“行啦,你这婆娘就是嘴快,赶紧进屋。”
叶知秋的婶婶赶忙回屋,边走还边说着:“得了,当家的不乐意了,我先回了,可别到处说去。”
“可别到处说去”,这就是一句笑话,还没过夜呢,这件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村里的家家户户,大家伙儿都憋着找这个道士卖故事呢。
就这样刚过去一天,村里的每一户,多少都赚到了一个银元宝,约合一百文钱,这可就相当于他们半个月的伙食费了,虽然没有多富裕,但是多少也算是一份补贴,而那个假道士也收了不少故事。
来收故事的假道士自然是宁知游在寒知柏的授意下假扮的,经过这一天的收集,宁知游、寒知柏、叶知秋三人在世间苦酒馆的一个雅间之中碰头。
“树哥,还是你鬼点子多啊,诺,这是这一天收集起来的故事,我把其中几个比较靠谱的给你整理出来了。”宁知游递给寒知柏一叠写满文字的宣纸,树哥就是指的寒知柏,跟知了一样,是他们师兄弟之间叫的外号。
寒知柏摇头晃脑得意的说道:“人是很难毫无根据的编故事的,必然会根据身边实际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篡改一番,但是只要对比多个人的故事,就能推断出真实发生情况。”
“行了,别卖弄了,还有两天就要行刑了,赶紧看看发现什么了。”叶知秋催促道。
寒知柏翻了翻宁知游递过来的记录:“嗯,这有几个故事都讲的是恶少仗势欺人,最后被抓捕归案的故事,强行收租、伪造骗租、强抢民女,这几个事件都出现了,说明这几件事情都发生过,比较奇怪的是,这几个故事中的主角都没有出现痴呆或精神有问题的情况,而且都反映到这个恶少极受父母的疼爱,嗯?这里怎么会出现外境人的描述?”
宁知游和叶知秋都拿过来看了看,说道:“这么多的故事中,就只有这一个提到了外境人,应该是编造的吧?”
寒知柏摇了摇头:“不,这应该是真实发生的,你看这段描写,明显能看出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人,这种人在天明皇朝极少出现,一般的农村人怎么会编造出这种情况,这种极为离奇的事情,一般人都会选择忽略而增加编造故事的真实性,但是如果出现了,就代表极为可能是亲眼目睹,就从他下手。”
经过宁知游的回忆,三人来到了“编造”外境人故事的家中,这是一间极为破旧的茅草屋,一阵微风刮来都会让人感觉房子要倒塌似的。
当屋内的人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三人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将他们三个请进屋,随后还看了看门外有没有人注意到。
当寒知柏坐在一个木头都已经快要腐烂的茶桌边上时,刚才开门的老大爷“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吓得三人一激灵就站了起来,赶忙去搀扶他。
那个老大爷躲开了搀扶他的手,痛哭道:“寒捕头,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查到我这里的,求您给我做主啊。”
寒知柏几人相视一眼,还是把老大爷扶了起来:“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小老儿姓董,是朱财主家的佃户。”
那个朱财主就是被判处死刑那个恶少的父亲,自从那恶少被押入监牢后,这个胖胖的朱财主就再也没出现过,也没有进监牢探视过。
寒知柏看董老头还有些犹豫,就说到“董大爷,你有什么想要为那个富家公子伸冤的么?”
董老头激动的摇着头:“怎么会呢,这个朱大少无恶不作啊,比他的父亲还狠,欺负我们这些农民不识字,经常拿假的契约来骗我们的钱,我....我女儿就是那个被强抢的民女...呜...”说着,董老头又哭了起来。
叶知秋愤恨的说道:“果然没有错判,恨不得现在就行刑!”
“可使不得啊。”听到叶知秋的话,董老头停止了哭泣,慌忙的摆起手来,这可就让叶知秋等人有些糊涂了。
“大爷,难道你不想让这个恶少受到应有的惩罚么?”叶知秋疑惑的问道。
“想啊,做梦都想啊,可是在监牢里那个,根本就不是朱大少啊。”这一句话如惊天霹雳一般,让他们三人愣在原地。
“可...可是....”寒知柏想说点什么,可是发现从头到尾他们都是先入为主的认为追砍穷人的就是恶少,那个朱财主出现后也顺理成章的叫那个人儿子,所以他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人的身份。
“都怪我胆小,我闺女被朱大少抢走后,又叫他的奴才们对我和村民们是威逼利诱,在这种情况下,我...我居然认命了,我真是个禽兽啊,我对不起我闺女啊,要不是他挺身而出,我闺女就白死啦...”董老头又是一阵哭天喊地。
经过几番劝慰和交流后,三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朱大少将董老头闺女抢回家的途中,被一位青年遇到了,这位青年仗义执言,挺身而出,只可惜这位挺身而出的青年并非什么武功高强的侠客,只是一个小小的行脚商人。
在朱大少明白之后,对这个年轻的行脚商人是拳打脚踢,可就是在这个功夫,那名少女趁他们不备在街边投井身亡,见闹出了人命,朱大少也有些害怕了,由于周围也没什么人,所以准备遮掩此事溜之大吉。
而面对着百两黄金的诱惑,那个应该以赚钱为目标的年轻商人,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要去官府告发他,不敢再闹出一条人命的朱大少,只好把他抓进了府中,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闹出了后面的一出。
寒知柏听完后长出了一口气:“真是侠无贵贱,义有高低呀,这个年轻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此等侠义之举,真是值得人钦佩。”
那董老头也是羞愧的低下头:“与这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相比,我们这些人简直就是畜生啊!”
宁知游进屋后头一次说话:“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生死关头,又有多少人能舍生取义呢,世人皆以为身为大侠方行侠义之事,殊不知先行侠义之事,方能称为大侠!”走南闯北多年,宁知游的眼界与认知还要超过两位师兄一些。
寒知柏和叶知秋都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寒知柏确认道:“那你说的金发碧眼的外境人也在朱财主家么?”
董老头点点头:“是的,不久之前,朱财主找来这个说是叫什么贾教父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是这个蛮夷肯定会很多鬼法术。”
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年轻的商人为什么会变成痴呆,这件事情和那个欧罗巴人脱不了干系。
时间紧迫,寒知柏也顾不了许多了,想和叶知秋潜进朱财主家一探究竟,虽然这个办法也只是撞大运,但是还有一天那个行脚商人就要被处刑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云裳却找到了他们。
“云师妹,你怎么来了?”叶知秋心中暗道,可千万不要是自己负责的区域出什么事情啊,他可不想现在离开。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云裳用她银铃般的声音直接宣判了叶知秋的死刑:“叶哥哥,东郊出事了,四平他们处理不了,让你赶紧过去一趟,宁师兄,宋师伯在找你咧,看来是好像有什么急事。”
一句话,叶知秋和宁知游都得离开,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云裳见状疑惑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经过一番解释,云裳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随即说道:“小妹明白了,但是几位师兄这潜入朱府的办法不太高明啊。”
寒知柏无奈的摇摇头:“这还有一天,事情就要盖棺定论了,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老三和老六又要离开,我更没有把握了。”
云裳嘻嘻一笑:“寒师兄,小妹有一个方法,比你们潜入府中的方法要更有效。”
叶知秋一看云裳的贼笑就知道没好事,赶忙提前打预防针:“云裳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啊,一个姑娘家家的,瞎掺和什么。”
云裳正色道:“叶师兄,这你就错了,我辈乃习武之人,连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都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果我们还要纠集于这些,那民间传颂的侠义精神岂不是更要逐渐没落,难道师兄平日的嫉恶如仇也只是说说的么?”
这一番话堵的叶知秋哑口无言,只好无奈作罢,临走前嘱咐道:“你一切小心吧,我确实狭隘了,寒师兄,小师妹就拜托了。”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去,云裳这一番话确实让叶知秋心中通畅了一些。
“行了,知秋和知游都走了,云师妹,说说你的办法吧。”寒知柏看着这个鬼灵精怪的云裳,其实叶知秋是多虑了,这云裳习武多年,二十一岁的年龄,就达到更天境高级的境界,这小小的乡下土财主家,能有什么威胁到她的存在。
云裳凑到寒知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完后寒知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可真有你的....,怪不得你刚才不说呢,要是让老三知道了,任凭你刚才那番话说的多么正确,多么正义凛然,能劝走他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