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抵达东郊的饮双悦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夜,天色开始蒙蒙亮。
“师娘!师娘!”刚进到世间苦的云裳就开始大声呼喊起来:“陈叔、小马,有没有看到我师娘?”。
老陈在柜台处迷离着双眼,一看就是正享受着微醺状态,怎么可能搭理她,小马是世间苦的一名小伙计,已经干了快五年了,自然知道这个漂亮姑娘的师娘是谁,红着脸指了指内轩方向:“老板娘应该一直在内轩,今晨没有看到她出去。”
云裳平日里总爱逗逗这个见到她就会脸红的大男孩,但是今天可没有这个心情,慌慌张张的就跑进了内轩,留下一脸期冀的小马结结巴巴的对老陈问着:“陈叔,今天...裳姐怎么这么急急忙忙,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陈叔?陈叔?”
实在受不住这实诚孩子的不停呼唤,老陈换了一个姿势随口说道:“能出什么事儿....再说,江湖上的事儿你解决的了么,好好收拾你的桌子,忙了一晚上不累么,收拾完赶紧回家休息去...”
小马还不死心:“陈叔,要不您教我武功吧,我不怕吃苦,待我学会了武功,一定能够名扬天下,赚很多很多的钱。”人的贪心总是随着野心增长,也许一开始小马只是很憧憬云裳,从而想与她一样,生活在同样的世界,但当梦想中的自己功成名就的时候,想要得到的可就不止这么一点点了。
老陈用那有些迷离但是充满着沧桑的眼神看着在那里发呆的小伙计,不禁也想到了自己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的年龄,还朦胧记起曾经憧憬过的大姐姐,半哼半唱起来:“嘿...名扬天下?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戴露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渔翁清闲河堤畔,一钩一线钓江山;沙滩醉卧依浪眠,浮华常在梦里观......呼...呼....”,没唱几下就有些睡着了。
这几句听得小马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陈叔,这大早上的您刚喝完就又开始念叨酒了...”
这边老陈和小马打机锋我们不管,云裳奔进内轩后将这个事情和尹霜月一说,尹霜月可就有些急了。
“都怪我,这几日为了铭柳的事情老是独自伤感,把雅儿都给忽略了...”自从“绝赋散”重现以来,尹霜月可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云裳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尹霜月的面前:“师娘,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您看这是我从那两个守卫身上摸来的东西,您认识么?”
尹霜月将云裳递过来的腰牌状东西拿在手上,这东西非金非玉,好像也不是金属制成,倒像是一块木头,正面用小篆写了一个天字,背面雕刻了一个亭台楼阁的样式。
“是了,这是朝廷授天亭的腰牌,你还记得么,英麟会进入到预选赛第二轮的人都有机会成为授天亭的一员,这授天亭实际就是朝廷专门网罗江湖高手的一个地方....”尹霜月仔细回想平日里铁思旗和义父聊天时她有意无意听见的信息。
“师娘,最关键的问题,这个授天亭由谁统领?”云裳心思一下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尹霜月也明白云裳的意思:“这授天亭的统领肯定得由一名武功最高的人统帅,否则无法服众,这个人平日低调神秘,我听说思旗也不甚清楚,不过具有管理这个授天亭最高权力的朝廷官员我可知道!”
“谁?”云裳眼睛一亮。
“秦嵩京。”尹霜月一把拉起云裳,冲出了内轩:“陈大哥....陈大哥.....”
“马已经备好了。”别看老陈从头到尾都是朦朦胧胧的,但是从云裳急急忙忙的跑进世间苦的大门开始,他就已经预计到肯定有事儿发生,已经将出门的马匹备好了,甚至连万一尹霜月要出远门的行囊都简单准备了一下。
“师娘,咱们这是去哪儿?”云裳一夜未眠,头脑未免有些不灵光,难道是要去追师父他们么?这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
尹霜月鞭鞭打马,同时回头喊道:“裳儿,咱们去锦衣卫,这授天亭的事情必须锦衣卫插手了。”
两人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锦衣卫,下马之后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直接就往门里闯,幸好门口守卫的两人均认识云大小姐没有阻拦,这才得以毫无阻碍的进入其中。
尹霜月心急如焚但是又对锦衣卫中的建筑不甚熟悉,气的她是东踢一脚西踹一下,嘴中还不停嚷着:“老爹和干爹这两个老顽固,把宅子修的和迷宫一样,这不耽误事儿么?气死我了!叶知秋你个小混蛋,还不赶紧出来给老娘带路!”
云裳一看师娘这是气的本性都暴露出来了,心中也只能暗自为叶哥哥祈祷了。
打从尹霜月刚一进门就有人去禀报尹江年了,因为是云裳一起回来的,自然有好事的师兄弟把这个事情也顺带告诉了叶知秋。
对于叶知秋来说云裳倒没什么,可是从上次市集之后,尹霜月已经升格为叶知秋最恐惧的人,倒不是说尹霜月多么可怕,实际上尹霜月正是叶知秋最为敬佩的那一类人,性格豪爽、嫉恶如仇,并且又不拘泥于形式,相当维护身边的弱势群体。
正因为是这样叶知秋才对自己这个师嫂毫无办法,在听到师弟传来的消息后,一点儿都没有耽搁,马上就向着锦衣卫的大门赶来,大老远就听见了尹霜月呼喊的声音,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霜月姐,我在这儿呢。”看着叶知秋冷峻的面庞,跟在尹霜月背后的师弟都暗中佩服,不愧是最为高冷的叶队,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面不改色。
只有云裳看着叶知秋那背在身后的左手和微微有些晃动的剑鞘努力在憋着不要笑出声,从小与叶知秋一起长大的云裳知道叶知秋在紧张的时候左手会不断重复握拳松开这个动作,所以在长大后他在紧张时会自觉的把左手背在身后。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嘲笑他了,云裳跨步上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叶知秋,叶知秋一听瞬间就火冒三丈:“这个奸相,之前已经三番五次容忍于他,这回竟然假公济私,动用授天亭来为他个人服务,走!和我一起去见师叔!”
宋海不在,锦衣卫中权利最大的自然是尹江年和钟老,只是钟老醉心医学,又是挂职,平日里只是自己在家中研究医术,只有需要时才会到锦衣卫来,因此宋海外出时所有事宜都是由尹江年来决定的。
三人风风火火的来到锦衣卫侠义堂,尹江年和水知寒已经在此等候他们了。
还没等尹霜月和云裳张口,叶知秋就瓮声瓮气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已经是有些坐不住了:“尹师叔,让我点齐锦衣卫亲军,亲自前往这老贼的左相府,把他拿下交由您来审问。”
“知秋,你先不要冲动。”尹江年对于叶知秋语气很是温和,因为与风知劲、路知遥等习练刀法的师兄弟不同,叶知秋的《流年神功》一直是依照秘籍自行修炼,并且后来其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无悔神功》之上,并没有与尹江年朝夕相处。
风知劲、路知遥与尹江年都是无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可叶知秋与尹江年只是最普通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再加上叶知秋嫉恶如仇,难免下手有些狠辣,这些一直都是尹江年有些不太喜欢他的原因,更何况自己最为看重的女弟子对他情根深种,这就和普通为人父母的心情是一样的,自家的白菜主动让猪拱,那这头猪还能招人喜欢么。
“根据刚才你所说的,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秦嵩京指使的,你这么就带着大队人马去抄了当朝左相的宅邸,那岂不是造成京城大乱,你要为京城的百姓着想,为大局着想。”看着叶知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尹江年冲他摆摆手继续说道:“这样吧,你先带亲军一个小队去裳儿之前看到洛雅失踪的那个地方搜查,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左相府。”
“爹......”尹霜月知道尹江年说的话都对,所采取的做法也是最为合情合理的,但对于她这种极为护短的性格来说,却像是有着莫大的委屈说不出口一样。
尹霜月说出不口,叶知秋可顾不了这么多,虽然只在京城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可是不论普通百姓的案件还是江湖中的恩怨,有多少事情背后都有这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之人的影子。
叶知秋也不大声嚷嚷,用低沉的声音很是平静的说道:“尹师叔,相信秦嵩京干了什么事情您心里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前段时间钟老和四平之间的对话您也听到了,难道为了顾全大局就要任由小人祸乱朝纲,颠倒黑白么?这就是所谓的平衡么?如果您不同意亲军前往没关系,那我就一个人去把秦嵩京给抓回来。”说完叶知秋转身就走。
“老三,你给我站住。”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水知寒发话了,而且一向和颜悦色的二师兄这回是声色俱厉。
对于自己这十三个师兄弟叶知秋感情还是很深的,他们在很久之前一起跟随着一无所有的宋海时,就是相互依靠生存下来的。
在他十六岁的那个年纪,很多宋海不在的时候,就是大他一两岁的风知劲与水知寒这两位哥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甚至上街要过饭,所以对于他们几个来说风知劲与水知寒所扮演的无异于父亲的角色,在他们心中“长兄为父”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完了的。
因此听到水知寒的吼声,叶知秋一下子停住脚步,就那么往地下一坐,低头不语。
一时间侠义堂内的氛围冰冷到了极点,尹霜月和云裳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坐在椅子上,过了许久水知寒起身先是在尹江年身边耳语几句,然后走到叶知秋的身边,一把将他拽起,拖回到他自己的房中,一边走一边低声劝解。
第二天锦衣卫内所有留在京城的人员都行动了起来,但行事都十分低调,几乎让外人看不出锦衣卫有了大动作。
与风起云涌的京城不同,前往英麟窟的一行人每日都是重复着赶路、吃饭、休息这三个步骤。
经过二十多天的行程,宋海和英麟会前十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位于蒙州府西部的英麟窟,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等在了英麟窟外封锁线的入口处。
“尹少侠,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宋海丝毫没有显现出惊奇的态度。
尹冠尘远远见到他们就策马上前迎接:“宋大侠,哦不,宋指挥使,希望您不要见怪,我就是太激动了,所以知道自己获得了进入英麟窟的资格后,直接就离开会场来到此地,不瞒您说,之前我就来到过英麟窟外围,而此次参加英麟会我也是抱着能够侥幸获得进入此地的资格。”
“侥幸?你可谦虚的很呀,你对自己所求倒是很坦然。”宋海没有停留,依然是轻夹着马腹,缓慢前行,尹冠尘也是自然的融入了队伍之中,就这样加上铁思旗一行十人在宋海的带领下通过关卡,来到了英麟窟的洞口前。
众人下马的瞬间就感觉到窟中一阵神奇的感觉涌来,既不是风也不是味道,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倒是路知遥脸色一变,他感到的并不是神奇,而是熟悉。
“各位都已经准备好了么?”宋海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还是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
“好了!”
“准备好了!”
“就等您发话了。”
一片跃跃欲试的声音响起。
“好,那我宣布本次英麟窟开启,限时一个时辰,请大家不要往太深的地方去,毕竟这里还是充满了各种诡异的机关和神奇的事情。”宋海冲着自己的两名弟子和老伙计的关门弟子张择清投去关切的眼神。
路知遥和于知乐二人并肩而上,铁思旗在最后一刻将手扶在两人的肩头,低声嘱咐:“尽量不要分开前进,知遥你比较熟悉尽量照顾知了。”说这话的同时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路知遥。
在于知乐有些诧异的眼神中路知遥点点头,当他回头的一刹那,铁思旗对着于知乐向尹冠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在蒙州府与西域交界的地点,伴随着漫天的风沙和斑驳的草原,阿洛坎、蒂法拉、施雨君、路知遥、于知乐、张择清、尹冠尘、白悦峰这八个人一同走进了神秘莫测的英麟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