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烁是将军府的嫡长子,上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凤柒,下面有一个嫡亲的弟弟凤澈。
这天他一大早起来,吃了饭之后照例来到书房,翻开自己最常看的《兵法略解》一看,里面居然夹着一张纸条。
凤烁心里狐疑,但还是打开纸条,里面的内容忍不住让他屏住了呼吸。
“王浔起了谋逆之心,与狄人密谋欲置将军于死地。今年最后一战便是他动手的时机。以上所言句句属实,否则末将宁愿不得好死。”
王浔?他不是爹最信任的人吗?难道是有人挑拨离间?
凤烁拿起这张纸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
纸是平民百姓用的那种粗纸,表面全是疙疙瘩瘩,随便找个地方就能买到。
上面的字透露出一股廉价的气息,肯定是价格便宜的劣质墨水。至于那字也是歪歪扭扭,像个刚刚才学会写字的稚童。
凤烁拿纸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会,越发摸不着头脑。
这上面混杂着汗水味,油烟味,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的味道。但是,有一丝暗香吸引了凤烁的注意。
这种香的味道很熟悉,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而且这种香雅致清和,不像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东西。
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香味还能被辨认出来,可见这香的持久性。
这样说来,这个送信的人不是一般人家。
究竟是谁呢?至于这封信的内容也很让人生疑。
王浔卖国通敌?这实在是太荒谬了。王浔都跟着爹多少年了,忠诚度自是不必说。
这个送信的人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想要挑拨凤耿和王浔的关系。
不把信送到爹那里去,反而把信交给他,是认准了他年纪小不懂事,会被奸人挑拨吗?
更何况这封信连署名都没有,怎么可能让人相信。
凤烁嗤笑一声,随手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掉。
令凤烁没想到的是,那个送信的人一连三天都给他送信。
第二封信长很多,还是夹在原来那本书里:
“末将知道您不愿相信末将的话,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们大戚的国运就掌握在这最后一战中,万万不可因一个人而功亏一篑啊!人心隔肚皮,末将待在王浔身边这么久知道他的为人,他根本就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还请公子三思,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将军。”
凤烁其实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人,但还是回了一封信:
“你口口声声说王浔卖国,空口白牙,怎么让人信服?你究竟是何人?”
凤烁下定决心一定要逮住这个挑拨离间的小人,当晚躺在床上装睡,还在屋子四面的门窗上都安了个机关,只要一有人进来就会发出动静。
这件事他不准备告诉爹,他要自己动手,把一切事情处理干净
大概凌晨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来了。
有一种奇异的香味传进了屋子。
是迷药。
凤烁精神一振,屏住呼吸。
有人推窗进来,安在窗户上的机关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凤烁躺在床上,清楚地听见机关被拆掉发出的吱呀声。
接着,他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往他这边来了。
不好!
凤烁正欲起身,没想到那人比他动作更快,把他从床上拎起来,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上。
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他朦胧地看见,来人裹着一身夜行衣,脸上那布裹得严严实实,身材纤细,倒像是个女子。
第二天一起来,凤烁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连被子都盖的好好的。
他马上想起了昨晚的事,一个激灵爬起来去了书房。
信还是夹在那里。
但是笔迹和上两封信不太一样,语气也不对。
“想要证据你自己不会去查吗?我本来就只是善意提醒一句,你们就算全军覆没了有与我何干?我反正不会倒台。那些话,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极其嚣张,令人火大。
凤烁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忍住没骂人。
这次用的纸和墨都是凤烁书房里的,上面也沾了前几次的那种香气。
凤烁环视一圈,发现自己门窗上的机关全都被拆掉不知所踪。
凤烁简直要气死,这人不仅三更半夜潜入自己的房间,还把自己的机关都带走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大少爷!夫人让你赶紧准备准备出发了!”
“知道了,我就来!”
凤耿站在门外十几步远的地方,身后是好几辆马车,里面驮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凤烁看着看着忍不住陷入沉思。
“夫人,我都说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
“这点东西不多了。路途遥远,你可千万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那当然,家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我怎么敢掉以轻心。”
沈氏说着说着又流了泪,说道:“这最后一仗必然凶险万分,要是实在遇到什么危险逃跑也没关系,我只要你能回来。”
凤耿正色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主帅,凡事都应当身先士卒,怎么能逃跑?夫人,这样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沈氏神色有些尴尬,默默地答了一句:“是。”
凤耿盯着自己的次子凤澈,叮嘱道:“澈儿,以后没有我盯着,你可要好好跟着夫子读书,若是你懈怠了,我可不会轻饶你!”
凤澈很认真地应下了,临了还撇撇嘴,瞄着一边正在发呆的风七说:“爹放心,我才不会和大姐一样呢。”
风七转头看着凤澈,不咸不淡地说:“我才不会和不懂事的小屁孩一般计较。”
凤澈暗自咬牙:“大姐真是宽容大度。”
“二弟谬赞了。”
凤家两个公子以后的路已经被定下来了,长子凤烁跟着凤耿打仗当武将,而次子凤澈留在京城,读书考科举做文官。
凤耿看着面带悲伤不舍的沈氏和凤家两兄弟,再和风七的标准微笑相对比,内心一阵苦涩。
这些年来,他的确是愧对小柒。
嘴边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话:“小柒,等爹回来。”
风七微笑点头,无比乖巧。
凤耿朝着凤烁招手,道:“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马?你要是舍不得你娘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了!”
凤烁无奈道:“知道了,就来了。”
凤烁迈着大步向凤耿跑,与风七擦肩而过的时候瞳孔微微收缩。
这香味......
“大姐,你的熏香是哪买的?”
还没等风七说话,凤澈倒是先出声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女孩子家的东西了?”
凤烁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风七的表情。
风七似乎很意外凤烁的话,道:“在南边晚绣路那家香料铺子里面买的,你去打听一下很容易就找到了。”
接着,风七露出一种八卦好事外加有点猥琐的笑容:“大弟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要送熏香的话,千万不要买这一款,这款香现在都是烂大街了。女孩子嘛,都喜欢特别一点的。”
所有人都用一种“凤烁有心仪的女子?是谁?家住哪?怎么不说出来?”的表情盯着凤烁。
凤烁瞬间头皮发麻,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然后大家换了一副“凤烁怎么害羞了?有就说出来我们又不会拦着”的表情。
凤烁真是有口难辩。
“爹,我们出发吧。”
凤耿用拳头抵住下唇,忍住笑意,朗声道:“嗯。”
接着悄悄对凤烁说:“有喜欢的女子和爹说,只要不是公主,凤家还是求得到的。”
凤烁索性冷了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凤耿这次走得很低调,和家人告了个别就启程出发了。
凤耿一行人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沈氏擦干脸上的眼泪,目送凤耿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消失不见,才温柔地对风七凤澈两人说:“回去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