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勿嗔自幼习武每日熬炼气力,右手如铁钳般钳住那人手腕,略一发力他便呼痛不已,使不出半分力气。勿嗔拿回血参,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那公子却面带狠戾地捂着作痛不已的手腕喊道:“拦住他!光天化日下强抢财物还敢行凶打人?”
店内仆厮随即一拥而上,手持棍棒将勿嗔拦住,一个个面带凶横,显然不是第一回干这勾当。勿嗔将那血参揣入怀中,回过身来缓缓道:“想要强抢财物的是你,如今想要动手行凶的也是你。”勿嗔将手中齐眉棍往地上一杵,眉眼间渐渐透出怒意,“上品血参你开价一两银子便要强买,还有王法么!”
“在这青阳地界我不是王法,但王法是我舅舅!谁不知道本少爷乃是城主的亲外甥!”那公子厉声道,手一指勿嗔,“给我往死里打!打死算本少爷的!”
七八个膀大腰圆的仆厮汉子闻言围了上去,高举手中棍棒就要向勿嗔打去,勿嗔怒目竖眉一声暴喝,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内力,直喝得这些汉子动作为之一滞,随即提起齐眉棍甩手猛扫,这些汉子手中所持棍棒顿时被勿嗔巨力扫得脱手而飞,还未回过神来,勿嗔矮身将齐眉棍贴地又是一扫,这些仆厮汉子尽数被他含怒扫倒在地捂着脚惨号不已。
勿嗔回头瞪了一眼须臾间变得瞠目结舌的儒袍公子,不屑道:“济世堂?哼,你济的什么世!”言罢提着齐眉棍迈步就走,却没看见身后那儒袍公子盯着他眼中阴狠怨毒的目光。
走出济世堂没多远,勿嗔却看见又有一个约摸及冠之年身着月白色儒生袍服,腰缠金丝带,披散着发的俊俏男子伸出手中折扇,拦在他跟前。勿嗔冷冷地看了看这目若朗星面如冠玉的男子,皱着眉道:“你舅舅又是谁?”
那男子一愣,却随即明白过来,呵呵一笑道:“我舅舅不是城主,我爹也不是李刚李双江。”说着朝勿嗔一抱拳,“在下欧阳余晖,想请这位小师父赏个脸到对面得月坊吃顿饭,不知意下如何?”说着伸手往身旁一指,勿嗔顺着他的手看去,却是街对面一座五层高楼,楼上悬匾果然写着得月坊三个鎏金大字。虽然不知道李刚李双江又是什么奢遮人物,但眼下确实腹内无食,身上又没有几文钱,连今夜住宿也尚无着落,谅这男子长得这么漂亮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便把心一横,单掌竖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欧阳余晖一手抖开折扇,一手负于身后,笑吟吟地跟勿嗔走了个并肩,施施然进了得月坊,立马有小厮上前,似是认得欧阳余晖,直接将他们引到三楼雅间内。
一进门,便见八仙桌上早摆满酒菜,一男两女坐在桌前,待坐下后欧阳余晖便指着身着红衣头戴文士巾的男子向勿嗔介绍道:“这位是李云瑞,师从神行太保。”又指着两个二八模样的女子道:“披青纱这个是舍妹欧阳元醴,短装打扮这位是曾凉莹。”
勿嗔合什礼道:“贫僧大威德禅院弟子勿嗔,各位施主有礼了。”
“原来是大威德禅院的高僧,刚才在这楼上见了济世堂中打斗,果然身手不凡。”那红衣男子李云瑞当先开口道,笑着冲勿嗔抱拳还礼。短装打扮看起来就知性子跳脱的曾凉莹却揶揄地笑道:“不过是个年轻和尚,哪门子的高僧?”
欧阳余晖闻言瞪了曾凉莹一眼,怪其语中不敬,勿嗔却摆摆手道:“贫僧确实不过一小小沙弥,当不得高僧二字。”
欧阳余晖笑道:“边吃边聊。”却突然省起桌上多是荤菜,不由歉意的道:“没准备合勿嗔小师父口味的斋菜,实在失礼了,我这就叫小二准备去。”
勿嗔却摇头道:“大威德禅院传承的是密宗大日如来一支,并不戒酒荤。”说着当先夹了片水煮牛肉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桌上其余四人好不稀奇地看着勿嗔这和尚自然无比地斟酒吃肉,纵是觉得此景怪异无比,想想却也没什么可少见多怪的,据说释教僧人原本是不剃头发不禁酒荤,甚至不禁男女之事,于是心下释然,一时间都吃喝起来。
欧阳余晖端着酒杯,看着面无异色自顾自埋头吃喝的勿嗔一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勿嗔头也不抬地说:“想必公子心向三宝,欲与贫僧结个善缘。”
欧阳余晖不知勿嗔是打趣还是敷衍,索性自顾自的又道:“在下忝为明仁堂堂主,想邀请你入堂。”
勿嗔闻言抬起头,见桌上其余三人默然,显然早已知晓此事,略一沉吟,道:“且容贫僧三思。”
欧阳余晖似是料到勿嗔不可能轻易答应,也不以为忤,反而依旧笑道:“不如你我二人定个赌约,切磋一场,我胜则你须入我明仁堂,如何?”
勿嗔听得此言,欧阳余晖话中只提他胜却不提他败,分明是对自己修为有莫大信心,只是一来勿嗔也无处可去无所牵挂,二来年少气盛纵是修佛多年亦有好胜之心,当下一口答应赌斗之事。
只是欧阳余晖突然道:“赌斗暂且不慌,小师父你的麻烦来了。”
勿嗔内功深厚,自然耳力不凡早已听见有脚步声知道有八人往这雅间走来,脚下虽比常人稳健,却也非武林好手,估摸着是官府捕快之流,听得欧阳余晖这么一说,哪里还不明白是刚才那城主的外甥济世堂的纨绔少爷报复他,当即起身提棍便往门外走。
欧阳余晖也不拦他,看着勿嗔走出门外,脸上尽是玩味的神情。
来者果然是青阳府衙的捕快,身着缁衣脚踏官靴,腰间佩挂雁翎刀,一见勿嗔二话不说拔刀便砍。勿嗔也没料到这些捕快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下狠手,单见他们下刀处尽是朝着自己面门腰间便知他们乃是真地就打算将他当场格杀。勿嗔一念至此也是业火心头起,抬手出棍就是一招蛟龙出海,棍梢打着颤就捅在了其中一人的喉间,瞬间就捅出个血窟窿来,其余捕快看着同袍徒劳地捂着血流如注的喉间,还来不及反应,勿嗔已经翻腕抖棍竟是将那捕快如挑麻袋一般挑起狠狠砸向后面的捕快,另两个冲在前的捕快咬着牙已近前来挥刀砍下,勿嗔却就势将齐眉棍往地上一撑飞身跃起,同时双脚弹踢而出,正中两个捕快的下颌,只听的骨头碎裂之声,竟是直接踢碎了两人下巴。
后面的捕快被那先前被捅穿喉间的捕快一阻,回过神来时,勿嗔已是落地站稳棍横胸前往前一推,将两个下巴碎裂的捕快退得往后飞去,后面的捕快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二人,勿嗔手中齐眉棍直刺,棍梢如毒蛇吐信般抖动着,左右摆击,正打在两人太阳穴上,顿时两人便毙命棍下。
转眼死了三人,余下的捕快不由心惊肉跳地往后退了一步,勿嗔却不依不饶地打蛇随棍上,收棍回来猛地一抡,势大力沉的一棍自上而下砸向当中一捕快的天灵盖,那捕快仓皇举刀来挡,却无奈勿嗔这灌注了内力的一棍简直重若千钧,砸断雁翎单刀余势不减正正砸在那捕快头上,顿时砸得他天灵破碎脑浆迸裂。
那四名捕快眼见得八人同来转眼便死了一半,直把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和尚看做了书上那成日舞着棍子杀人无算的孙行者一般,心里更是恨透了借城主名头使唤他们来杀人夺参的济世堂少东家,心念转处,竟是不约而同的仓皇而逃。
勿嗔微眯着眼,看着四个捕快逃走却也不追赶,看看周围,三楼大堂中的客人早已被吓得跑了个精光,其余雅间也都空荡荡,低头看着地上尸体,勿嗔将棍梢在尸体衣服上用力蹭了蹭,语带不屑地道:“真当我是明宗不杀生的和尚啊白痴,我管你舅舅是谁。”
欧阳余晖没有理会其余三人的目瞪口呆,看向勿嗔的眼里满是欣赏和招揽之意。
对于勿嗔来说,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乘密宗更讲究修自身功德度己成佛,并没有明宗一贯以直报怨的做法,也没有那么多戒律,佛门亦有护法明王,杀恶人也可看做度人轮回以消业障。是以勿嗔并不在意杀了这四个捕快,只当送这等助纣为虐的恶人往生轮回,自身还要得一份功德。
欧阳余晖却是知道说不得一会儿那逃跑的四个捕快便会带着数十倍官差杀回来,说不得又是一场麻烦,虽说没有责备勿嗔放走了那四个捕快,却也招呼众人赶紧离开得月坊,免得纠缠于此惹出更大的麻烦。
下得楼来,欧阳余晖掏出一锭银子抛向柜台后面掌柜的,那掌柜也是油奸老滑的人,接住银锭若无其事地对一旁吓傻了的几个店小二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可记住了?”欧阳余晖没有去理会身后掌柜如何言说,收了好处料他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胡乱说话,毕竟这得月坊的掌柜也深知他明仁堂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当下从容地带着勿嗔等人出了得月坊,混在人群中在街上走了一段便转入小巷中,对李云瑞说了声:“你且去街上盯着。”李云瑞应声而去,如游鱼入水一般转眼消失在人海中。欧阳余晖带着勿嗔等人继续在巷道中穿行,似是对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熟极而流,左拐右拐一阵之后,轻车熟路地来在了一间酒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