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守军一时间便与欧阳余晖率领的明仁堂刺客胶着起来,在宽可驷马并驾的城头上刀来剑往后面的楚卒此时也到了城墙脚下,一部分顺着勾梯或者绳子往上爬,另一部分却是冲击着城门。霍病虎因被那弩炮阻滞了一下,此时却是稍稍落后,眼见欧阳余晖已经登上城头,便率着一众刺客往城门去了。
吉大城的城门与定北却是有所区别,定北的城门是可吊起放下的一块巨型包铁木板,而吉大城的城门却是一般的对开两扇的巨大门板,内有巨木为栓。楚军此来却是因急行军而没有带上攻城用的冲车,此时冲至城门前的楚卒却是纷纷用力挥舞着手中大钺劈砍着厚实的城门。
霍病虎到得跟前,见挤得水泻不通,却只有最前面的一排兵卒能砍到城门,当即沉声喝道:“让开!”说着一跃而起,双脚在密密麻麻的肩膀上连连轻点,然后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拧腰蓄势,一棍向城门轰出。
“砰!”的一声巨响,头顶上被震得簌簌地落下尘灰,城门上木屑纷飞,却是被霍病虎轰出了一个大坑,原本严丝合缝的两扇门板也似乎有些松动,霍病虎站定城门前,周围的楚军都敬畏地后退自觉让出一小片空地,霍病虎冷着脸,手中熟铜棍连连击出,每一棍都击打在那大坑的中心,一时间木渣木屑漫天飞,城门后抵住城门的宋军惊惶地大叫起来,似乎在喊着要撤到内城门后去。
霍病虎连续击出十余棍,城门震荡得越来越剧烈,最后深吸一口气,内力凝聚双手与手中熟铜棍,猛地一棍挥出,只听如破朽木一般的巨响,城门被这一棍打出偌大个破洞,霍病虎收棍调息,早有楚卒自那破洞冲入,干净利落地斩杀数人,然后将门内巨大门闩合力卸下,顿时外城门大开,黑压压的一片楚卒奋勇地往里冲。
霍病虎眼见长长的城门洞后面内城门缓缓地关闭,却瞬间响起让他心中不安的惨叫声,阴暗的门洞内隐约见得大片的残肢碎尸纷飞,短短十数息间最先冲进去的楚卒竟是再无声息,冲到一半的楚卒也语带惊恐地呼喊着什么不停地在往后退,霍病虎想要上前,适才被厚重城门反震得浮乱不稳的气息却让他不敢妄动,此时跟随他的明仁堂刺客却是默不作声地上前,如临大敌地握着手中苗刀,稳步向前一探究竟。
门洞内楚卒全数逃了出来,口中犹自带着恐惧地喃喃道:“山鬼!里面有山鬼!”
霍病虎听清身后惊恐的楚卒说的话后,不禁疑惑地看向门洞内,此时空阔的门洞内只有八十明仁堂刺客在往前,却只见忽地连续两记闷响,只见最前面的刺客似是被一股巨力扫得飞起,重重地撞在两边墙上,门洞内顿时闷响不断,伴着骨头碎裂的噼啪声,半空中血肉横飞,明仁堂刺客就如苍蝇一般被拍飞,撞在墙上血肉模糊肠穿肚破,一时间门洞内满是浓重的血腥气。
霍病虎先是一惊,然后便是暴怒,转眼间手下弟兄竟被屠戮一空,怎由得他不怒?睚眦欲裂地大喝一声,霍病虎提棍冲进去,只见满地尸骸,隐约可见一个身量极高约有一丈五的身影屹立在阴暗的门洞中,看不清面容,只隐约看见他手中提着一根简直是廊柱的棍子,长一丈五六左右,粗如人腿。
不管不顾地举起手中熟铜棍,霍病虎擤声发力,狠狠地一记青龙出海捣向那人面门,盛怒之下这一棍竟带上了沉闷的爆响,那人却只是随手一挥,那柱子般的长棍却迅捷无比地后发先至扫向霍病虎腰间,霍病虎咬着牙硬生生地变招收棍双手握着挡下这扫来的一棍,震耳欲聋的一声响,霍病虎被巨力扫震得横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那人“咦”了一声,似是惊奇于霍病虎竟能接下这一棍。
不由地咳出一口鲜血的霍病虎只觉得全身都被震得快散架了,在这阴暗的门洞中根本难以与这人相抗,霍病虎甚至没能看清他的出手,更多的是凭直觉挡下的这一棍,一念至此,霍病虎脚下倒退着,退出了城门外。
那人一边缓慢地迈开步子,一边开口道:“竟然能接我一棍,很不错啊。”
霍病虎看着那巨硕的身影慢慢清晰,也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那是何等模样,一丈五的身高,赤着的上身筋肉虬结,那双膀便比常人大腿还粗,虎背熊腰,蒲扇大的手掌抓着那根粗如柱子雕有龙纹的寒铁长棍,最让霍病虎讶然的是他的相貌,狮鼻阔口,豹眼虬髯,下唇微翻两根粗大的尖牙露了出来,根本迥异于常人,难怪刚才惊恐的楚卒会喊出山鬼的称呼。
“有趣。”那人看着霍病虎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尖牙利齿。
“小和尚挺有趣的,看看能接下我恶来多少棍?”那巨汉笑道,嗓音带着些微沙哑,说着手中巨棍缓缓抬起,霍病虎见状瞳孔一缩,,本能地双手握紧棍身,突然用力斜斜举起熟铜棍,只听“当!”地一声,弹指间恶来手中龙纹巨棍便已轰击而至,却正好被霍病虎挡下,只是接下这一棍的霍病虎却并不好受,死死咬着牙抿紧唇,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个不慎便要受不轻的内伤。
霍病虎犹自调整着气息,却猛地心中一惊,颇有些狼狈地再次举棍,只见那恶来手中巨棍不断地砸下,顿时霍病虎只觉面前铺天盖地都是棍影,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狼狈不堪地疲于招架,双手握棍不断接下恶来势大力沉的一棍又一棍,双手虎口迸裂出血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脚下轻点借着最后一棍之力往后跃起退开,霍病虎甚至觉得这恶来就如铁匠敲打铁锭一般,这么连续被砸下去霍病虎怀疑自己哪怕真是铁锭也要被砸成饼。
“真让人热血沸腾,小和尚身手不错。”恶来嘿然一笑,铜铃大眼中瞳孔却是如豹子般细狭,霍病虎只觉浑身毛骨悚然,因为适才这狂风暴雨般的一番棍击中他完全没察觉到恶来内力运转的迹象,这恶来竟然只靠的一身蛮力便已将霍病虎压制住,只听恶来又开口道:“那便使出全力让我过过瘾吧小和尚,以人类而言你算是很抗打了。”
此时远处响起长长的号声,却是皇甫庚霜眼见城门已破而楚军却自门洞退出迟迟不再动作,不由下令吹起强攻号,催促前方楚卒进攻。霍病虎看着缓步走来的恶来,尝试着调匀气息催动内力不停地运行周天,争取恢复些许招架之力,周围楚卒此时耳中听得强攻号声,纷纷露出决死的目光,狠戾地咬着牙盯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恶来,右手大钺整齐地连续三下击打盾牌,口中颇为凄壮地吼起:“风!风!大风!”然后冲着那一人便牢牢把住城门的恶来前赴后继地扑去。
“此等飞蛾扑火,虽是蝼蚁,却也壮哉。”恶来摇摇头道,看着狂奔上前铺盖而来的楚卒,手中巨棍毫无先兆地舞动起来,只见顿时如平地龙起卷,那根巨如廊柱的龙纹棍带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棍影所到之处毫无例外地中者皆粉身碎骨,真个是挨着即死,所有人甚至根本都碰不到那恶来,更别提伤他,每一棍挥出皆带起一片残肢碎尸,没有一人是他一合之敌,棍如龙卷,恶来便如同其中风眼,将身周每一个人卷入血肉泥潭死亡深渊中。
眼见那恶来已然屠杀了数百人,霍病虎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尔等退下!贫僧与他自有一战!”周围楚卒闻言顿时停下脚步,眼中流露出感激庆幸的神情,这简直非人的恶来已经快让他们崩溃了,此时霍病虎让他们退下,自是心生感激,寄望于霍病虎。
“哈哈!这些蝼蚁杀起来不过瘾!吾倒要看看小和尚你能给我什么惊喜!”那恶来长棍平举直指霍病虎,那棍梢上犹自滴落着浓稠的血液,眼神中充满厮杀的渴望,“来吧!”
霍病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握棍,脚下踏着奔雷步如同疾电般向恶来激射而去,快得甚至让空气发出轰鸣声,只见霍病虎双膀一较劲,熟铜棍骤然刺出,棍梢直指恶来喉间,只是棍势还未靠近,那根龙纹棍却经已以横扫千军之势扫来,只怕熟铜棍还未挨着恶来,那龙纹棍便要将霍病虎的脑袋扫成烂西瓜。
周围楚卒皆是一阵冷汗,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霍病虎猛地停住一瞬,就这一瞬间,便让龙纹棍与他鼻尖差之毫厘地扫过,如同停下时的突兀,霍病虎又突兀地扑向前,脚下因骤然发力而炸起大蓬鲜血浸湿的泥土,这一棍斜斜挥出,正值恶来发觉扫空后收力回扫的瞬间,熟铜棍稍狠狠地砸在那恶来握棍右手的骨节上,只听得有如钢筋断裂的声音,恶来的掌骨铿然被砸断,那根龙纹棍也被砸得跌落泥尘。
霍病虎一击即中果断追击,翻腕转棍,下砸向恶来的右脚。恶来喉间一阵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响起,脚步后撤左手一掌拍向霍病虎头部,霍病虎一棍砸空却青筋毕露地狠狠横着一挑,正挑起那龙纹长棍,将根人腿粗细精铁铸的棍子挑出老远,却被恶来那比蒲扇还大的巨掌正拍在脸上,顿时耳鼻出血被拍飞出去,手中熟铜棍也不知飞去哪里,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那恶来也不管自己被挑飞至不知何处的武器,脸上浮现出狞笑,开口道:“竟然能伤我?”说完右手甩了甩,脸上狰狞之意更浓:“多少年没有人能打伤我了?一百年?两百年?我记不清了,真让人意外啊,小小的蝼蚁竟然能伤我?”恶来口中自言自语般的话让四周不远处所有人都闻言骇然,这有如楚地传说中力大无穷的山鬼一般的恶来,竟然活了两百多年?当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