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丰集街上坐中巴到右阳县城西客站，票价是两块钱。
身为长辈，王琪薇自觉掏出了小钱包，交钱买票。
江之永丝毫不在意后排有鄙视他的目光，把两只编织袋放在司机后面的发动机盖子上，就坐了旁边的非正式座位，把王琪薇让到跟司机并排的另一侧靠窗单人座位。
车子发动后，王琪薇回过头来找江之永聊天：“江之永，这么多菜，我和我妈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会不会浪费呀？”
“你不是挺能吃的嘛。”江之永随口回了一句，见王琪薇瞪了他一眼，便问她，“前几天你跟你大姨来街上赶集，有没有发现啥好玩儿的？”
“讨价还价就挺好玩儿的。”王琪薇睁大眼睛，“你是想我去菜市场摆摊卖菜？大姨给我家的菜，怎么能拿去卖掉！”
“卖掉怎么啦？又不是全部卖，只卖吃不完的。浪费掉才是不尊重你大姨。”江之永继续道，“再说了，这样也算勤工俭学哦。今年我们村小学勤工俭学的任务还是交两斤回头青呢。”
“我妈不乐意我勤工俭学。我暑假在香江玩儿，我二舅要我给他打工挣零花钱，我妈都不肯。”王琪薇说不清自己对勤工俭学是什么感觉，反正既不向往，也不拒绝。
江之永鄙视她：“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我们乡下孩子命苦，非勤工俭学不可。”
王琪薇有了点儿兴趣：“你暑假也要勤工俭学？卖雪糕冰棍儿么？”
“傻瓜才干那个，完全是当搬运工，累得要死要活，一个才赚几分钱。”
王琪薇有了更多一点儿兴趣：“那你做什么？我还是八月份去香江，七月份还可以帮你。”
“卖吃的。”
王琪薇有了完全的兴趣：“什么吃的？你开餐馆么？”
“商业秘密。”
王琪薇瞄一眼车内的乘客，闭嘴不问了。
************************
四十多分钟后，王琪薇领着肩扛手提的江之永出了右阳县客运站西站，车站门口停着一溜儿津门大发和三轮车，两人坐上了一辆黄色的大发。
进了交通路中段的县农行宿舍大院三栋三单元三楼三号，也不过下午四点出头。
江之永熟练地把编织袋弄到厨房阳台，大头菜用自带网兜吊起来，苦瓜、黄瓜、茄子和青西红柿码进了三门的海尔冰箱果蔬室，塞不下的用编织袋垫放在阳台地面上，然后打开煤气灶烧了一壶水。
王琪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进厨房问江之永：“今晚你不回家吧？”
“嗯。”江之永道，“我有事跟八姨奶奶商量，明早再回。”
“说我暑假勤工俭学的事儿？”
“这个是你自己的事儿，要你自己跟她说。我说的是我的事儿。”
“那你暑假到底干什么呀？在车上你说是商业秘密，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打算在城里摆摊儿，卖吃的，要借用你家的地方。”
“我答应借给你，不用跟我妈商量。你告诉我卖什么吃的就行了。”
“不止一样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保证都先满足你。”江之永关掉煤气灶，拎开呜呜作响的水壶，回头道，“我要杀鸡了，你要不要学习一下？”
“我要是学会了，以后我妈说不定会让我来。”王琪薇转身就跑，“几天不在家，我要去练琴啦。”
在王琪薇欢快的《精灵之舞》小提琴伴奏中，江之永驾轻就熟地抹脖子、放血、烫毛、拔毛、开膛破肚，处理好两只小公鸡，一只装保鲜袋放入冰箱冷冻室，一只剁好备用。
正洗手时，又听到吓他一跳的旋律，一串音符之后犹豫了一下，又接着的音符流畅起来。他连忙叫了起来：“王琪薇！”
琴声停了下来，王琪薇出现在厨房门口：“我正试着练你吹过的那段口哨呢。”
“又不完整，有什么好练的。”江之永道，“你家里啥配菜都没有了，你要带我去买菜，不然晚上没吃的。”
“我给我妈打电话，要她下班带回来吧。”
江之永不让她继续练琴：“等那个时候，菜市场都是别人拣剩下的菜。不过你还是打个电话，让她不要到单位食堂吃晚饭。”
打过电话，王琪薇很开心，拎着她买菜专用的鹿皮缝制的零钱包跳进厨房：“我二舅给我寄的邮包到了！我跟我妈说晚饭你做，我妈不信，我就让她等着回家大吃一惊！”
之前的暑假在王琪薇家，江之永没有表现出任何会做饭的特质，实际上就是今天的中饭，他要抢过奶奶的围裙时，奶奶都还不信，包括前两天王琪薇和江之远都向她打过江之永做菜好吃的小报告，她也将信将疑，直到吃到江之永做的胖头花鲢炖老豆腐，才倍感欣慰，中饭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