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阳百货大楼位于振兴大道与团结大道交叉口西北角,是右阳县历史最悠久的商业卖场。大楼北楼始建于五十年代末期,原本独立的南楼十年前扩建过一次,从此与北楼贯通。贯通后的南北楼总建筑面积四万平方米,营业面积三万六千平方米。
这个月,百货大楼内部刚又完成重新装修,加装了中央空调和电梯,在顶楼新开了一家卡拉OK厅。这样一来,拥有了电梯、中央空调和卡拉OK的右阳百货大楼立即变成了整个右江市最现代化的百货大楼。一时之间,整个右阳县城最吸引年轻人的地方,就是这里。
四人赶到右阳百货大楼南门外的喷泉池边时,没看到江之俊,以为他还没到,江之永便抽空给刘青松、孙小堰和江少侠三人作科普:苞谷不同颜色的不同营养价值和适宜人群。比如白苞谷甜的居多,而甜苞谷含糖量高,大部分是蔗糖、葡萄糖,容易引起血糖升高,不适合糖尿病人食用;相反老苞谷粗纤维含量较高,可溶性糖含量低,对于糖尿病人群又是非常好的选择。
三人听不到五分钟,便看见江之俊从百货大楼里面跑了出来。
“啧啧!你们一定要进去坐坐电梯!跟孙悟空腾云驾雾似的,你站着不动,biu地就上去了!”江之俊手舞足蹈,“还有中央空调!听说是跟人民大会堂用的一个牌子,不愧是从中央来的,凉快得很!”
江之永自己兴趣缺缺,却见三人不胜心向往之,便道:“好吧,你们也去见识下,十五分钟之内回来。”
刘青松三人虽然远在乡下,这些天也耳闻过无数遍右阳百货大楼新三样儿的传说,听了亲历者江之俊的口述,更是心痒难耐,也不管江之永为啥无动于衷,齐齐朝百货大楼里面奔去。
“小哥,看样子北客站被你拿下来了?”
三人进了百货大楼后,江之永看着江之俊,不急不缓问他。
“嘿嘿,那是!不然我哪儿有心情去逛百货大楼?”江之俊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商业谈判结果颇为满意,“都谈好了,生苞谷、一起拿货、价格、现款不退货、烤苞谷,五个条件一个不漏。”
“厉害啊小哥,原来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谈判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来个开门红。”
“嘿嘿,是个好兆头吧?不过他们要求早上七点半之前送到,从明天开始。第一天要一百五,一家五十个。有增减他们会提前说。”
“明天?行。具体怎么送,待会儿回去路上我们再商量。”
兴高采烈的刘青松三人从百货大楼出来后,江之永通报了北客站的第一单生意。大家更加高兴,一天一百五十个苞谷打底,先不说别的,一个月至少就稳收两千七,遂不禁对自家两亩田苞谷的出路也抱了更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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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人乘兴而来,不到中午十一点,便又乘兴而返。
各回家吃过中饭,又分开挨家收了中饭,比往常更早一些时间送到了白桦林。
五家的牲畜早上是交给李建勇、汪云涛和江也星带到大堤外的,中午自然也是由他们三个赶入白桦林。有机会到县城和市里挣钱,三人都很开心,尽管江之永并未告知卖一个月苞谷给他们多少钱,但这并不只是挣钱的事儿啊。
还有一个人早就等在白桦林。
与刘青松同岁的庄银河,也比江之永大一岁。他家和刘青松家屋场挨着屋场,房子背靠背,从小就很熟悉。庄银河小学时与江之永不同班,没有特别交往,他成绩中等话不多,五年级家遭变故后忽然懂事好多,成绩也好了起来,尤其是数学,小考大考很拿了几个满分。初中三年也与江之永同班,慢慢有了交情。
他中等个头儿,略瘦,老抿着嘴,两只手指节比同龄人宽大粗砺,总有一只会握起来,捏成拳头,仿佛随时准备出击。
见江之永走过来,正弯着腰在给冰冰捉牛蜱也叫牛虱子的庄银河,又扯下来一只丢脚下一小堆火里,站起来道:“之永,多谢你找上我。我提前来会不会扰乱你计划?”
江之永笑道:“当然不会。明天我们就要提前开始了,你来了正好,免得有啥事儿都再单独转告你。不过,你不用谢我,要谢谢二黑。其实我最开始只在放牛的小伙伴里面找人,还没想到你身上来呢。”
庄银河也一笑,踩灭烧得噼啪作响的小火堆,道:“总之要谢你。现在又不是农忙,就薅个草,棉花也还没到摸芽打药的时候,跟你干点儿活儿,多少挣个钱。”
江之永心里微酸,道:“不是跟我干活儿,是我们大伙儿一起干活儿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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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勇、汪云涛和江也星一吃完中饭,便被叫到一边开通气会。
此前李建勇三人和庄银河只被告知请他们参与卖煮苞谷挣钱的计划,具体细节和安排一无所知。
江之永先公布了打算在县城和市区分别设点卖一个月苞谷的总体计划,并通报了五人上午在县城踩点的成果,最后解释了为什么现在只挑五家十亩早苞谷:“这十亩早苞谷目前我还没有十足把握能卖光,因为县城和市区的煮苞谷的销售市场尚未开发,容量也未知。所以我不敢拉更多的田进来。其实就算最后全部卖光,每家也就分两千块钱,少不算少,多也不算多。我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两千块钱放在眼里。当然了,如果做得顺利,你们家的田随时可以加进来,而且八月份我们还会卖别的东西。你们很快就会发现,两千块钱不值一提。”
庄银河、李建勇、汪云涛和江也星四人没有啥犹嫌不足的心思,乡下的新津人虽然见识少,有一句老话却常挂在嘴边、听在耳里: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江之永拉他们四人一起挣钱,钱多钱少都是情分。再说分田到户也这么些年了,要想吃饱,就别学生产队时偷奸耍滑,就得卖力干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可下死力气干活谁都会,能脑子灵活挣点闲钱称手的人,新津全大队都没有几个。江之永学习一直拿第一,每年暑假还能去县城长见识,有他带着大伙儿奔,总比自个儿放牛下田强得多。至于挣多少,看各人运气,看各人努力,差到底也不会亏啥,毕竟乡下人也没啥好亏的。
待江之永宣布十个人不管是谁,每个人一个月一千块基本工资另加奖金时,庄银河四人张大嘴巴,眼中尽是震惊和狂喜,却又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1991年全国年平均工资2340元他们是不知道的,还没过去的1992年全国年平均工资2771元他们就更不知道了,但不管县城还是市区,国家干部、国营职工每个月工资不过一百多、两百多最多三百多的传闻他们还是了解的。
见四人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江之永一个一个对上眼睛,道:“没错,最少一千块,七月底发钱。一千块只是保底工资,另外还有奖金,多劳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