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永不是馋。
他确实是在找窟窿,不过找的不是一般的窟窿,而是口径大于等于六点五毫米的窟窿。
他父亲江子民不是猎人,没有猎枪,更不会设计制作机关陷阱,今天带回来一板车的野猪野兔野鸡肯定也不是撞树桩撞死的,那就应该有弹孔啊。
江之永是真的好奇爷爷江汉广的晋造六五式哪儿去了,长山里有狼,说不定给父亲带去防身了,不知道那把仿三〇式有没有随身携带?自己家里有的玩不到,第一次难道真的要交给即将到来的高中军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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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一盆红袍野猪肉也烧不完一百多斤的野猪,剩余部分分给了两个嬢嬢和八姨奶奶家,只留下了一个猪脑袋和一支猪尾巴,可以卤了给爷爷江汉广下酒。
主刀割肉的江之永终于在野猪脑门上发现了一个疑似弹孔的小窟窿,换了把砍刀,最后摸出一颗变形的弹头。
王琪薇中饭没喝够,洗干净了外甥们喝完的天府可乐瓶子,灌了一大瓶,糟。
走之前王学宁才同大姐大姐夫外甥外甥媳妇提了一嘴八月份让江之永和王琪薇一起去羊城和香江的事儿。
回城途中,王学宁问江之永:“你的勤工俭学做到什么时候?”
“早苞谷快卖完了,八月份还要继续卖早花生。这几天正跟那个服务公司谈,新合同七月底之前应该可以签好。合同签了,大家按照规矩做事儿,有我没我都一样。”江之永表示勤工俭学完全不影响自己的出行。
“哟,你这是董事长制啊。”
江之永忙转移话题:“八姨奶奶,我该办港澳通行证①和边防证了吧?”
“探亲签注要直系亲属,旅游签注要跟团,商务签注要成年。你觉得你符合哪个条件啊?”王学宁道,“不用在这边办。带上户口簿,到了那边,直接找鹏城政府口岸办公室办。”
捋了一下长发,又道:“薇薇没体验过火车,这次你带她坐火车去。到了羊城,有人去车站接你们。回来的时候再飞回来吧。”
江之永想说户口本子上我成年了啊,我马上就可以拿到身份证了,我可以只带身份证的。想了一想,反正两边办都要走后门,就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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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1日,农历七月初二。
大暑过了九天,立秋还有一周。
俗话说,大暑热不透,大热在秋后。大暑已过,立秋将至,正是一年最热的时节之一。
好在太阳落山后天阴了下来,此刻的大小堰家院子里的一颗大桃树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堆着一大摞巴掌大的折子,折子封面上都有一个麦穗铜钱徽记和“中国农业银行”六个仿宋体。
“得财哥,镇上有农行储蓄所,钱随时可以取,带上户口本儿就行。”
“哎呀大兄弟,这还真有点儿当年生产队算公分发钱的感觉。”得财哥翻开存折看清刘得财三个字和1900.00的金额,眉花眼笑,“你可比那会儿的生产队长厚道多了!后天选队长我推你上!”
“雪花嫂子,你还用亲自过来?我大龙哥拿折子回去了还不是乖乖献给你?”
“你大龙哥在家洗碗呢。”雪花嫂子抢江之永欲给还留的折子,“之永啊,听说八月份你还收早花生?咋收哇?”
“怪不得大龙哥舍不得你洗碗。”江之永似乎顾不上回答,松开折子的同时迅速摸了一把雪花嫂子的小手,“将来我要是娶个手这么白这么嫩的媳妇儿,我也得天天供着啊!”
“你行啊江之永!敢开你嫂子的玩笑!”被吃了豆腐的雪花嫂子,也不好惹,“没想到你斯斯文文的还这么猴急!感情是你毛长齐了想媳妇了,赶明儿我就找小芝婶子给你管管闲事,多说几个媳妇儿!”
“行啊。”江之永夸张地闻一下自己的右手,“雪花嫂子,我要求也不高,长相啥的你看着办,但小手一定要香喷喷,要从小天天抹雪花膏长大的才行。”
哈哈哈哈!院子内外一片欢声笑语,落井下石的,起哄架秧子的,纯粹看热闹的,一个比一个兴奋。连近处成群盘旋的蜻蜓都飞了过来,似要凑凑此间的热闹。
“江之永你要死了你给我等着!”身上被占了便宜,嘴巴上也吃了亏的雪花嫂子跺跺脚,扭腰而去。
“他雪花嫂子你别走啊!你兄弟还要跟你商量收早花生的事儿呢!”
下一个拿存折的,还不忘冲别个背影喊一嗓子,回过头来,一边接折子,一边问,“之永叔,接下来的早花生,怎么个收法?”
“今天看的花生粒儿还是太嫩,过两天才能起田。当天起的当天收,沙土抖干净就可以装包过秤。称重算钱,一块二一斤。还是月底结账。”
“一块二一斤,湿的?”
“真的收湿的?还一块二?那不划算得很!”
“之永你莫开玩笑,我们可不是你雪花嫂子……”
新津村的花生田亩产八百到一千斤不等,那是晒干后的重量,不用晒的话,还要乘个1.5的系数算湿重,一块二一斤,确实比传统卖法划算多了。
“就是要刚起田的湿的,但别有沙土啊。”
“之永你放心!你这么厚道,谁跟你耍心眼谁缺德!”
“掺沙土的生儿子没**儿!”
好不容易等存折发完,大伙儿七手八脚把桌椅搬回孙家上屋,喜滋滋地依次接过一个中国农业银行的信封,迫不及待地从开口往里面看,一小叠崭新挺括的四伟人头躺在里面,想拿出来数又不好意思。
“我三哥江之平的工资是九百,奖金四百。”江之永拿起一个孙小堰刚端上桌的一脸盆沁红沁红的油桃,“孙大堰工资一千,奖金一千五。其它人,包括我,工资一千,奖金五百。从下个月开始,工资一律一千,奖金到时候再说。”
大伙儿知道孙大堰的奖金多在那辆三轮车上,孙大堰在内,都纷纷表示满意,心满意足地挑起桃子来吃。
啃完两个桃子,江之永拍拍手,又摸出两个存折:“除了工资奖金,这个月赚的钱,扣掉加油等必要开支,还有七十八万元整。”
“哇!”声不绝中,有桃子掉地上的,有嘴巴忘记合上的。大伙儿都知道应该赚了不少钱,但具体赚多少不知道,更没有想到赚这么多。
“这个是我的。”江之永放下一个存折,又拿起一个存折,“这个存折上还有七万八,是你们的。每个人可以分七千八百。但是不分下来,而是作为我们实施下一步计划的股本。以后我们的每一个项目,你们都因此占百分之十的股份。”
“什么计划?”江之永扫一圈,“不是卖花生,也不是卖其它农产品。这个是既定步骤,不能叫计划了。计划有两个。过几天我会去一趟南方,顺便安排其中一个计划。等我一回来,就实施另一个计划。”
“我会买几条挖沙船,再买几辆南风140。挖沙卖沙。”
“这个计划有两个前提。”江之永变戏法般摸出一张身份证,眼光闪烁道,“大伙儿别奇怪,我户口本儿和身份证上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后天我会竞选新津三队队长,然后我会竞选右阳县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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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小说中的地名,除非必要,皆使用了化名或别称。除了作者虚构出来的右江之外,其它化名或别称,会心的读者基本上一目了然。比如香江,比如濠江。那么,对应的简称也应该随之变换才是。但考虑到“江濠通行证”的别扭与费解,“港澳通行证”便作为一个BUG保留下来。此后的港大、粤港等也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