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8月10日,鹏城发生了一件影响颇为深远的大事。
事情起因是8月7日人行鹏城分行领衔四个部门联合发布《1992年新股认购抽签表发售公告》,宣布将于8月9、10日面向全国公开发售本年度新股认购抽签表,同时还公布了全市三百零三个新股认购抽签表发售网点。公告共十七条:
第一条发售新股认购表五百万张,一次性抽出五十万张有效中签表,中签率约为10%。每张中签表可认购本次上市公司的股票一千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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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条每张抽签表收费一百元。
第六条每一身份证限购新股抽签表一张。为减少排队人数,每一排队者最多可持十张身份证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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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条今年除发行股票外,还将发行可转换股票的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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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消息很容易让人明白,抽签表买一张两张肯定不划算,至少十张起买才保险一些,才更有机会中签认购新股。
虽然没有中签的抽签表,之后还有机会中签认购部分已上市公司不久将发行的可转换股票的债券,但债券毕竟是债券,哪怕是可转换成股票的债券,也是比不上股票的。
再加上今年5月21日,申城的申交所放开15只上市股票价格限制,三天之内股票暴涨570%,其中最高的竟上涨了3000%,已经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通过买股票是可以一夜暴富的。
所以,不止要想办法买到股票,还要想办法买到更多的股票便成了某些人最迫切的追求。
那么,如何在相同中签率的前提下,获得更多的中签机会,从而买到更多的股票呢?答案指向了持有更多的身份证。
实际上,去年鹏城第一次发行股票,就有聪明人通过从外地多搞身份证多中签发过大大小小的财。
而且今年自三月份以来,鹏城就开始酝酿本年度的新股认购方案,先通过报纸征求意见,最后从七个备选方案中选定了“面向全国发行,使普通百姓受益”的多赢方案。而后又逐步进行了新股认购抽签表发售的前期宣传。
因此,鹏城将要发行新股的消息,早在七月份,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结果是,七月末八月初,就有大批大批的身份证作为先遣队寄往鹏城。
8月5日,鹏城邮局收到一个17.5公斤的包裹,里面是2800张身份证。8月7日,香江电视新闻有采访到一来自西北的大叔携带15000张身份证到达鹏城。
其实这中间还另有一个大手笔,当时并没有被发现——后来曾在中国资本市场翻云覆雨又灰飞烟灭的某系老板,打着请客旅游的名义,从某西北省会雇了五千人到鹏城准备趁此机会大捞一笔。事实上,他也捞到了。多年后他曾坦言,“到1993年3月份,我就赚到了5千万至7千万元”。
随后,鹏城将于8月9、10日发售新股认购抽签表的官方消息甫一公布,超过一百万来自全国各地的认购者几乎是瞬间便如饥似渴地挤满了鹏城三百零三个抽签表发售点,平均每个发售点不少于四千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提前两天以上就开始昼夜排队。
然而,前戏越多,幕落得可能越快。
原定发售两天的五百万张认购抽签表,第一天上午部分发售点先是迟迟未开门发售,开门发售后又仅仅一两个小时,即宣布售罄,只有排在最前面的极少数人买到了抽签表,更有甚者,有的发售点买到抽签表的幸运儿不过一二十人。
直到晚上9点,大多数发售点前面还有数以千计的排队者仍抱有希望保持队形等待购买抽签表。
然而此时人行鹏城分行发布通告,宣布本年度新股认购抽签表全部发售完毕。
第二天不死心继续等候的排队者没有等到奇迹。
反而是自昨日起但有发售点宣布售罄,便有黄牛手持数以百计的抽签表向久久不愿离去的队伍兜售,每张开价三百,甚至高达五百到八百。
实际上,之前就有不少人发现通过正常途径买不到的抽签表,在很多发售点却以不正常的方式流落到神通广大人士手里。
一方面是苦候几十个小时的大量排队者买不到公开发售的抽签表,一方面却是如此明显而又过分的走后门行为。
于是大家开始怀疑这其中有非正当利益。
下午四点半,大家又听到人行鹏城分行的另一个通告,宣布原定于8月10日下午6时的截止收表时间,推迟到11日11点。
几方面一结合,流传萦绕在大家脑子中的推测似乎得到印证:有抽签表被截留,然后高价出售,而推迟收表截止时间是为了给某些人创造条件,以便于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高价销售截留的抽签表。
大家非常不开心。
……
10日当晚,鹏城政府及相关方面召开会议,决定连夜加印并第二天增发50万张新股认购抽签表兑换券,每券九月份后可兑换抽签表十张,中签率不变。
11日凌晨6点,消息公布的同时,官方还表明了绝不姑息并将彻底清查舞弊行为的态度。消息一出,局面得到了控制。
11日下午2点,新增发的50万张新股认购抽签表兑换券开始发售,次日全部售完。
8月16日,鹏城成立了三个调查小组,对各发售点的发售工作进行清查。
四个月后的12月10日,公布的清查结果,无比清晰地证明了K.H.Marx在某部著作里援引的托马斯·约瑟夫·登宁那段关于资本和利润的名言。
在三百零三个发售点中,竟有不同程度的新股认购抽签表截留行为,截留数高达105399张。最后多人受到处理,其中9人被公开处理,1499张新股认购抽签表被收回。
这其中又有一起舞弊尤其让人印象深刻。
农行鹏城南头支行负责发售的投资业务部门副经理黄某在发售之前,截留了整整一箱5000张认购抽签表私吞;在发售第一天即9日,又截留了10724张认购抽签表,占该点发售额度的28.35%,供该点职工进行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