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学校政教处魏安邦魏主任和保卫科刘付进刘科长。”
敲开车窗的门卫为三人介绍。
“魏老师你好刘科长你好。”
“魏老师你好刘科长你好。”
“魏主任您好刘科长您好。”
侧后的刘科长点点头不说话,前面西装革履的魏主任鼻孔里“哼”一声,翻三人的录取通知书。
他尤其注意到了江之永和刘青松的奖学金通知书。六百名新生,只有全市前十名才有新生奖学金,右阳一中不一定分到了五个,一张津门大发里就坐了两个。
右阳一中的奖学金不值钱么?
魏主任盯上了江之永:“江之永同学,我听说你成年了。有驾照吗?”
江之永从斜挎包里掏出驾照。
“为什么开车来上学?”
“魏老师,我有小儿麻痹症的肌无力后遗症,用腿超过十分钟,就容易出现虚脱症状。因为坐轮椅不好看伤自尊,小轿车又买不起,我家里就东挪西借砸锅卖铁给我买了一辆比较便宜的津门大发代步。”九假一真的江之永还自我揭露,“其实我身份证和驾照上的出生日期是假的,家里为了让我考驾照,请客送礼把我的年龄改大了。我学籍上的出生日期才是真的。另外,我之所以开车来上学,还打算下晚自习后,开一下黑出租,为家里减轻点儿负担。”
刘青松双手捧住额头,似要遮挡北面并不存在的光线。
孔雪同学都听呆了。
门卫也为刚才拦住身残志坚的新同学暗自羞愧。
刘付进科长想,回办公室就给这位新同学办出入证吧。
“好,我特批你可以开车进出学校,稍晚刘科长会把出入证给你送到班里。”思忖片刻的魏主任给出处理意见,“你的情况我也会向吕校长汇报。下晚自习后开出租的想法不要有,相信学校会根据你的实际情况给予一定补助。进了学校,你的所有精力都要放在学习上。你不是拿了新生奖学金么,这说明你很优秀嘛。要继续保持。除了新生奖学金,学校每年也有学年奖学金,还有比如优秀校友设立的其它奖学金等等,你要努力争取这个。”
“谢谢魏老师,也麻烦刘主任了。”
“好了,进去报名了。注意看指示标牌。”魏主任示意门卫放行,“小严,记住江之永同学和他的车。以后要尽量方便他进出。”
……
右阳一中的办公大楼朝向与学校大门并不一致,是一栋位于主干道文明路中部西侧,坐西朝东面对主干道的工字型六层大楼。
一楼财务科和宿管科联署办公的新生报到处,零零星星还有几个新生正在办理手续。
新生要凭录取通知书依次交完学杂费、教材费、住宿费、军训和着装费,买过饭票,再由后勤工作人员领到各自的宿舍楼。
每个新生的收费凭据上会注明各自的班级号、班主任姓名和宿舍楼栋寝室号。江之永不出意外在自己的凭据上发现了高一(四)班的班级号和班主任王德冼的名字。
行李有后勤工作人员推着平板车帮忙,且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楼,所以在先经过的男生宿舍1栋楼下,孔雪同最先认识的两位新同学道谢后分开。
刘青松的宿舍在一栋二门二楼,楼道有临时值班的后勤工作人员把门。江之永陪着刘青松先安置好后,才带刘青松到一栋一门四楼。
果不其然,高一(四)班的两个寝室都没空位了。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每个寝室十个床位,每个床位上都已经铺好了凉席或被褥。
“怎么办?”刘青松比江之永着急。
“没事儿。等班主任安排吧。”本就是要这样的结果,江之永当然并不着急,反而心中暗喜。
“不错。交了住宿费,学校怎么可能不给寝室住?本来学校的分班原则是每个班住读生40个走读生20个,住读生男女各20个,这样好分寝室。实际上哪有那么这么好的事儿,偶尔分不均匀也是正常的。”值班人员也不着急,“东西搁这儿,先进教室吧,找班主任协调一下。”
……
办公大楼南边,位于靠近大门的教师宿舍楼与办公大楼之间,由南往北,分布着右阳一中的四栋教学楼。最南边一栋是包括听力教室、音乐教室、舞蹈教室、社团活动教室以及各种实验室等在内的综合教学类。中间是高三、高二年级教学楼。最北最靠近办公大楼的就是一年级的教学楼。
高一(四)班在一楼最西边。
江之永和刘青松没走文明路,从西边振奋路过来进了教学楼。跟刘青松拍了拍手,目送他上楼后,长长呼了口气,紧走几步,推开高一(四)班的前门。
只一眼,他忐忑的心便平静下来,门里面并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绝大多数面孔都有依稀熟悉的感觉,只有三张例外,却更觉熟悉和新鲜。
江之永并没有马上进门,因为他惊奇地发现,高一(四)班加上他是62人。没错,六十二套桌椅,一个萝卜一个坑,那就是62人。
上个世界,高一(四)班明明只有60个人。就算现在加了三张例外的面孔,那也应该是63人,而不是62人。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或许是两个世界也不例外。看来,这个世界多少还是有了改动。
教室中交头接耳的嘈杂声有几秒钟几乎完全消失。
某三张面孔也同时发现了江之永,齐齐露出惊喜的表情。
第二小组第二排的尹荔和姚晶喊出“江之永”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因为独特而悦耳,真的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Georgeo!”
喊他英文名的,自然是英文名叫Evy的侯伊菲。她一个人占住了第二小组的最后一排。
想了想,江之永两步跨上讲台,左手从斜挎包抽出榆木棍子,“砰!砰!”敲了两下讲桌,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便道:“交头接耳有什么意思?大家只想认识同桌认识前后桌么?要认识就都认识!我建议从我开始,大家一个个上来给同学们作自我介绍。”
说着,江之永从讲桌空抽屉里找出一小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字,榆木棍子指指点点:“‘江之永’是我的中文名字。我来自于丰集初中,在右江边上长大。《诗经》里面有句诗‘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就是我名字的由来。这个名字是我爷爷给我取的。不要以为我爷爷有文化,他小时候就只读过‘三百千’。他是个乡巴佬,我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乡巴佬。
“这个是我英文名字,不要以为取英文名就洋气,就是崇洋媚外。其实这个英文名更暴露了我的乡巴佬气息。Georgeo认识不?它是George加o组成的。George译作‘乔治’,一般是作为外国男性的姓氏。其实它起源于海伦尼克语,本意是‘农民’。再加个o,一方面是为了让它独一无二,一方面是提醒自己,我就是个农民哦。
“刚开学,可能会有老生或者自恃有背景者欺负我们班上新同学,大家不要忍气吞声,要讲出来。我的格言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什么意思?就是别人对我们同学好,我就会对别人好;别人要是敢欺负我们同学……”
江之永右手轻轻反握住榆木棍子,一把插进讲台右上角,抽出来,睥睨一下还带有几丝暗红的棍尖,“我这根榆木棍子,是见过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