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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阿酒与橘儿

很快,他在光明的诱惑下,一步步地走出山洞,冰蓝离开时那一声告诫,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眼前,蓝天白云之下的繁茂树冠紧密相连,层层呼应。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个生机盎然的世界,感到异常新奇。

不知不觉走出洞口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矮山峰的山腰之上。站在此处,开阔的视野能够一览这无边丛林,大河之畔。

活在这样一幅浩瀚的森林画卷里,他才发现自己的存在是如此的渺小。

缤纷奇幻的世界,那午后的阳光格外地刺眼。

他从心底里感叹,眼前所有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活力。内心不停悸动的情绪,仿若一见钟情的少年,初遇情窦初开的少女。

既喜出望外,又羞于言表。

阿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有点干燥的空气,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烈日望去。

可就在他双目触及炎日的瞬间,无比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灼热而炫目的白刃之光,瞬间割破了他的眼膜,灼烧起他的眼窝。

“啊,我的眼睛。”

他大叫一声,感觉像是被麦芒割裂了眼球一般,在无比热辣的剧痛之中,双手捂住被阳光灼伤出血的双眼。

眼睛仅仅在接触到短暂闪耀的炎热光晕,便令他的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刹那间,眼瞳里面的炽热感正急速奔涌至心脏,随后蔓延到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好似整个身体跌入炼狱的熔浆里,快要被彻底溶解掉一样。

他忍受着炼狱般的痛苦,很快失去了对方位的感知方向。然后失足,像块从山腰滚落的巨石,直冲猛撞,朝着山谷滚落。

他试图克服全身的剧痛,尽可能地捉住触碰到的任何物体,可所有东西全部被他体内喷发出的高温热浪给直接熔化掉了。

无法阻止的山体滑落险象环生,好在体内喷发的高温热能,同时又给他提供了一层无法穿透的能量防护膜,才得以保护他滚落到山谷的时候,几乎没有经受到严重的致命外伤。

好不容易,他站了起来,整个身体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一样,有如针扎,滚烫灼心。

在完全失去光明的世界里,他只能凭直觉在森林里横冲直撞,希望能找到一处水源,清洗被太阳灼伤的双眼。

“兰若,为什么阳光会灼瞎我的双眼,难道我的世界不配拥有光明吗?”

模模糊糊的意识边缘,他想起了这个唯一记得的人,想寻得她的帮助,却连她身在何方,是为何人都不知晓。

他在森林里没有目的地的胡乱奔跑,眼窝刺痛难耐,热辣辣的眼睛渐渐感受到微弱的光感。黑暗所带给他的恐惧,正无意识地驱使他朝着太阳西下的方向奔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步行了多远,在漫长的视力恢复过程中,他透支了所有体力,最后仰天倒在地上。

身体里愈发炽热的热息,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痛觉,他想做最后的挣扎,但身体早已经无法动弹。

光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视界里,整个世界显得灰蒙蒙没有生机,风里吹来的全部是烧火的味道。

尽管看不清,但他能感受到森林里燃起的熊熊大火,是因为自己的暴走而被引燃的。

啊啊……啊啊啊……

他惨叫着,感受到全身有如:

万蚁噬骨、万蟥啃肤、万蛆吮血、万蝎撕筋、万刃割肉,万刺穿心,万毒钻体、万鬼烹魂。

身体内沸腾的炽热感汇向面部七孔,翻腾的炽热泉流从他的眼睛里溢出。

它们酷似液体,却又不是眼泪,流动的形态又像烟雾一般缥缈不定,却又不是烟雾,它们一丝丝地流向空中缠绕,更像一团有着独立意识的生命体。

这些不明生命体在完全从体内抽离之后,它一直流连在周围时聚时散,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庆幸的是,还能够模模糊糊感知到眼前这个不明生命体,说明他的眼睛还没完全瞎掉。

这一路上,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知道狂奔了多远,更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身体越发虚弱,眼眶溢出鲜血,尽管眼睛仍然刺痛难耐,好在视力恢复了些许。眼睛感受到一丝光明之后,他总算压下了内心的惶恐不安。

在黄昏的斜阳下,一团「赤色迷雾」给他眼前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这个不祥的色调令他感到沉郁至极。

可惜,他并没有注意到「赤色迷雾」正在变换着形状想要和他传达的信息。

“咳咳……橘色的天空!真是不祥的黄昏。咳咳咳……橘色黄昏!”

他干咳不止,心里想到了唯一记得的那个人,“兰若,你到底在哪儿?”

他最终在体力透支与疲倦中,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赤色迷雾」在他身边盘旋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朝着远空飞去,消失在挂满红霞的天际。

从那一刻开始,从他体内剥离出去的新生病菌「橘色黄昏」,很快在森林中传播起来,一场瘟疫由此全面大爆发。

?

“爸爸、妈妈。”

重复着这个简单的词汇的童声,再次将阿酒从记忆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回想起关于「橘色黄昏」的过去,他更加无法面对这一声弱弱的呼唤。而与之交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的声音,正是时雨撕心裂肺的求助声。

“阿酒,我现在痛不欲生,快撑不住了。新生病菌吸收了太多净水,正在我体内疯狂进化,快过来阻止它,熔毁掉我的躯体。”

时雨残破不堪的身躯惨不忍睹,他的意识虽然暂时回归,却连动下手指都做不到。

“时雨,一定还有救你的办法,你要坚持住。”阿酒显然不想放弃救治他的希望。

“阿酒,别再傻了。我的制裁制约早已失效,也没有了身体的支配权,意识在和「橘色黄昏」反复拉锯下一直被压制。

你别再犹豫了,趁现在用你的炽热焰火,将我和新生病菌一起烧毁破坏。”

阿酒陷入情感矛盾的挣扎之中,毫无疑问,那个孩童的声音动摇了他扑灭瘟疫的决心。

难道,那个悲伤的童声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听到?

因为情感深处的动摇,阿酒停止了向时雨体内注入热焰,致使致命病菌再次掌控了蛇人的支配权,支配时雨的意志,用蛇尾猛抽将阿酒击倒在地。

“天真,是这个雨林最惨的死亡方式。”时雨哀鸣道。

他满眼绝望,更多的是对阿酒此时优柔寡断的样子感到失望。

“阿酒,快烧毁我这个容器、「橘色黄昏」一旦完成进化,一定是吞噬一切生命的恶魔,别让这个大恶魔在这里出世。”

时雨在意识被剥夺之前,用无比愤怒的声音喊道。他希望通过他的愤怒,能够唤醒阿酒心中的魔障。

“对不起你了,时雨。”

阿酒眼中尽管迷茫,却还是果断地一蹦而起,直接将最强的火线灌入到时雨体内。

“爸爸、妈妈。”

又是那个孩童的声音在干扰他,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迟疑。

他将高燃的火种植入时雨体内,进行短时间的高温熔炼之后,再从内部全线引爆。

霎时间,时雨身首异处,整个身躯被炸得支离破碎。

意外的是,还是有一部分病菌从伤口处脱离寄主,汇拢在一起后迅速往深潭彼岸逃逸。

在它接近深潭中央的时候,突然从水底跃出一条蓝色液态仙女龙将它缠住,试图把「橘色黄昏」拖入深潭之中。

泉水的净化能量和病菌的腐蚀之力,产生激烈的相互排斥反应,令整个水面顿时水汽沸腾,烟雾缭绕。

“爸爸、妈妈……救救……橘儿……”

泉水中冒出一个拟态女童,在仙女龙的吸附下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泉水的纠缠。

两种对立的力量强烈的碰撞所产生的冲击波激起一层层大浪,即使是在岸边的阿酒也难于插手其中。

“爸爸、妈妈……救救……橘儿……”

「橘色黄昏」现在的进化程度,似乎只能重复着这些简单的词汇。

岸上的阿酒望着眼前两种极致力量争斗的狂暴场面,彻底呆滞了。

在刚刚知晓的现实真相面前,第一次和他相见的「橘儿」,那可爱的小脸蛋上挂着无尽的伤悲。

“爸爸、妈妈……救救……橘儿……”

“橘儿,是我没有能力守护你!你的力量对于这片雨林就是个灾难,但愿你能够在这深潭里得到重生。”

阿酒极力抑制住眼泪,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泉涌而出。他必须做出抉择,哪怕这是一个残忍的决定。

橘儿听到这些话之后,停止了抗争,缓慢地抬起一只小手,轻轻擦拭眼角,嘴角微微张开,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容,然后她点点滴滴地沉入了深潭之中。

“爸爸、妈妈……”

妈妈?是谁?

阿酒原本虚无缥缈的世界变得更加茫然若失了。

“阿酒。”

随后赶到现场的冰蓝跪于时雨的残躯旁,小心地捧起时雨的尸首,流下了眼泪。

哭道:“小雨死了。”

站在一旁的阿酒久久无法从刚刚的事情中抽身,目光空洞地望着深潭的泉水呆若木鸡。

世界重归寂静,沉寂与哀伤搅拌着别离的一幕幕,简直比自己死过一次还要难受。

冰蓝因亲眼目睹了时雨惨烈的死状,悲由心生,泪水成珠滴落在时雨的脸上。

“小雨……你死的好惨……”

“呵呵,真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探险家!”时雨残存的意识被冰蓝炽热的泪水激醒,用最后的生命能量挤出这些话来。

“早就赶你离开,却还是逞强着硬要跟来,现在四肢健全,你要好好感谢苍天啊。”

“小雨,别说了。”冰蓝泪如雨下。

尽管时雨还残存着最后的意识,冰蓝也明白那也只是生命的残火,在死亡的狂风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阿酒,谢谢你。”阿酒对于时雨的话语毫无触动,时雨也没有太多力气纠结于他的回应。

接着感慨道:“我们成功了,这个恐怖的病菌从今天起彻底灭绝了。”

我,成功了?成功消灭了「橘色黄昏」?

真挚的谢意此时也无法触及阿酒内心的最深处,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水面,眼神呆滞无光。

对,消失了,我刚刚亲手烧毁了橘儿!

阿酒内心冰冷无比,置身于矛盾的事实当中,他已经无法对任何事物做出更好的判断。他抬起这双沾染血迹的双手,丢了魂般盯着眼前这血染的罪恶。

时雨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但他心底感到很欣慰。这个临时组建的小团队,最后时刻消灭了新生病菌,阻击了「橘色黄昏」的进化之路。

“阿酒,我原本只是打算利用你带我到这里,再次进化成亚人,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虽然时雨即将陨落于此,但是他觉得自己守护住了这片森林,也守护住了「白银之家」的幸存者。

“小雨,这个时候还说这种事情干嘛?”冰蓝实在不解时雨为何要在此时袒露内心深处的阴暗。

“时雨,你不仅高估了自己,也看错了我。从一开始,我就对你的动机毫无兴趣。”

阿酒本该过去和时雨告别,只是他满脑子都是橘儿的影子,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原本就空白的过去,现在变得更加苍白了。

“阿酒真是个混蛋,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冰蓝对于阿酒的冷漠显得十分不满。

比起刚刚亲身经历过橘儿那曲折的命运,阿酒对于冰蓝的嫌恶根本就不想辩解。

冷漠问道:“时雨,你曾说过还有需要守护的同伴和想见的人,那个人现在在哪儿,我想去找她?”

时雨对于阿酒突然对自己的伙伴产生兴趣而感到意外,但最后还是露出了微笑。

“你放心,我不是个杀戮者,只是希望见到你的同伴之后,看看能否找回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事情。”

亲手葬送「橘色黄昏」之后,阿酒意识到,一个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已经承受不了类似于橘儿这样的悲剧再度上演。

我到底是谁?橘儿又从何而来?

“阿酒,你很强大,最后时刻你坚持先去救冰蓝让我很意外,这也是我最终能够相信,你以后不会加害我的同伴。”

阿酒想要去见时雨所守护的对象,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过去吗?

当然不是,他只不过想替即将死去的时雨,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弥补他心中的遗憾。

阿酒问道:“你的伙伴叫什么名字”

“阿酒,把你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将和她相关的守护印记传给你,跟着我的守护印记,你自然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阿酒这才走过去轻抚时雨的额头,因不忍多看眼前的惨状,他最后闭上了眼睛。

“我担心我的伙伴醒来之后,会遭到假面兄弟的追杀。

她的名字叫羽鹿,现在还沉睡在下游的流动森林里。”

假面兄弟?冰蓝对这个名字显然有所触动。但羽鹿的名字给阿酒带来的冲击,有如一场大爆炸。

羽鹿?七彩天羽?

阿酒惊愕之中放大瞳孔,在这个熟悉的「真名」刺激下,记忆的枷锁被层层解开,他再次被拖入回忆的涡流之中,将他带到并不遥远的过去。

“啊啊啊……

兰若老师……

故菲姐姐……

仙子妹妹……

你们都在哪?”

阿酒仰天长啸,撕心裂肺呼喊着每一个熟悉的名字。

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由混沌逐渐清晰,将他整个卷入了命运赙赠的死神亡棺之中。

————分割线————

小结:作为‘三人行’的收尾章节,有许多处理上的难点,今天盯着电脑看到眼睛几乎散光,还是没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这里先说一下「爸爸、妈妈」这个漏洞所导致的问题。

「橘色黄昏」算是兰若的「女儿」吧,当然这层母女关系并不是血缘关系。所以橘儿喊兰若「妈妈」是没毛病的,但阿酒和「橘色黄昏」的诞生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只不过在这段剧情里面,直接让橘儿喊阿酒「妈妈」感觉很怪,可喊「爸爸」又不对,所以才选择了「爸爸、妈妈」同时喊。

但这会给将来的剧情抹上污点,因为这让读者觉得,兰若和阿酒之间有了一个女儿。

可橘儿又不是阿酒的女儿,对着阿酒喊「妈妈」,阿酒是男性,又觉得古怪。

算了,本想写点其他,先这样吧,日后再补充和修改。

今天眼睛盯着都散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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