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一日的傍晚,荷叶在数日前由于不明缘故,又闭关了,留下莫名的妙梦毫无头绪。多日以来,妙梦整日整日的对着荷花池发呆,看看头上不减的云雾,看看不远处静止不动的蒲团……真的是闲的太无趣了,但又不敢走出画地为牢的圈子,就怕荷叶脆弱的小心脏又受挫了。
她只能坐在蒲团上数绵羊,昨日也是在这个蒲团上,无聊的啃着手指头,把十根手指都啃残了,如果虚体有血的话,肯定是鲜血淋漓,异常恐怖。
数了好久好久,都快把自己送入梦想之际,终于有人来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每一次脚落地,竟如两船相撞般剧烈,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妙梦猛然抬头,环顾四周,并无异样,然身下地面隐隐微颤并未结束,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心中忐忑,神情紧绷,然脸上却丝毫不露怯。
心中存有一丝的好奇,便竖起了耳朵寻着声音而去,直觉告诉她来者定是熟人。
当她顺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突然一阵疾风而过,瞬时把桌案上的梅花险些打落在地,妙梦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桌案上的花瓶,慌乱之中她竟没发觉她如何接住的花瓶?还不知她竟然能使出仙法了。
只见一袭白衣背上背着一个黑漆漆的大家伙飞至桌案一丈开外停下,他发髻凌乱,白色锦袍上沾染了几许艳丽的红色污迹。神色紧张,双臂紧紧的把少子抱入怀中,脸上多了一丝担忧,一丝自责。这一幕让妙梦震惊,让她怀疑这位一向温文尔雅,说话和风细雨,脸上总是露出千年不变的微笑的人儿此刻真是她认识的蔚景兮吗?
蔚景兮小心翼翼的把壮实的少子平放于地面,不复从前笑容示人的他,此刻他双眸深邃的盯着脸色惨白的少子,神色从不舍至凌厉,心中似乎做了个什么决定。只见他毫不迟疑双手合十,右手一翻,仙气从他体内,流入右手食指与无名指送入至少子体内。
妙梦起身跑去一探究竟,边喋喋不休的说道:“这是怎么了?最后一次见少子,他曾还欢欢喜喜的说要去赴瑶池夜宴,算日子应该就是今日,好好的宴会不会真被尉景兮说中,今日的惨状该不会是被天帝罚了吧?”妙梦疑惑不解,此刻她却没发现她话语中带着关切,宛如今日受伤的是她的亲人般,这种奇妙的感觉自然而然的流露。
她快步走到少子身侧,只见少子着黑服,双目紧闭,面容扭曲,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子,瞬间凝聚,顺着脸颊流下……世人皆道他貌丑,七分像鬼。这一瞧,更显狰狞。
蔚景兮一刻不停的把体内的仙气源源不断的送入少子体内,但由于仙力消耗严重,尉景兮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一炷香后,少子的脸色慢慢有了些起色,至少不再惨白如鬼。而尉景兮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也是苍白如雪,眼神无力,眼皮张张合合,疲惫不堪。
妙梦急的在旁边不停的喊道:“尉景兮,尉景兮……快住手……你这养会把自己榨干猝死的,快住手……。”
似乎是少子听到了她的呼喊,躺在地上的他,脸颊抽动了一下,眼皮跳动了两下。尉景兮见此,沉重如千斤的眼皮猛然撑开,睁开一双炯亮的双眸。
尉景兮并没停下渡气,却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少子的气色,少子黝黑的肤色为他的脆弱在这寂静的夜晚打了很好的掩护。随着体内的仙气越来越多,他面色渐渐缓和,似乎已入睡,不多时,打鼾声轻轻的响起。
景兮摸到少子的左小腿,感觉手上粘粘的,乍一看一手的鲜血。急忙撕开少子的裤腿,一个鲜血淋漓的大血口,断裂的腿骨刺出了皮肉。
妙梦吓的惊呼出了声,不由的倒退了几步。景兮皱了皱眉头,眼匡微微有些湿润。瞧着睡的香甜的少子,他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伤药,似乎是早已准备的,他打开瓶塞一手轻轻洒至伤口,一手轻轻扯下自己束发的发带,为少子包扎伤口。
景兮跪于少子身侧,一头丝质般飘逸的黑发批泻下来,如瀑布般。从始至终,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少子一刻。
妙梦下意识的轻轻抓起及腰的长发,同样是不着一簪一饰披散下来,她自认为是比不过景兮的,心中竟有少许嫉妒,她发誓待到她成人时,定要找支世上仅有的绝世簪子绾起自己的一头青丝。
少子翻了个身,面朝身侧的景兮,闭着眼轻轻的唤道:“蔚景兮。”
正闭目养神,自我修复内伤的景兮,骤然睁开双眼,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少子回了声:“我在。”说完继续闭目打坐。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妙梦迫切的想知道真相,但见两人一个躺着睡着了,一人静坐于旁闭目养神中,又问不得,急躁的围着他们俩走了两圈,索性也回荷叶上去睡觉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一次这个劫是逃脱不掉了,我得去凡间走上一遭,历练一番。若能渡过此劫,我便回来娶你。”
妙梦听到来娶你,脑神经瞬间上了弦,眼皮却是怎么都抬不开,恍惚中又睡着了。
次日,旭日东升之时,妙梦终于醒来了。她睁开第一眼时,眼神不似从前的迷离。今日她把眼睛睁的硕大,扫了几眼昨日少子趟的地方,他们二人竟然都不在了。仔细打量了昨日留有血迹的地面,地上也不曾留有昨夜逗留的痕迹。妙梦疑惑的很,难到昨晚就是一场梦。
多日不见,一日,少子先来到池边,静静的坐于蒲团上,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妙梦很少见到少子这般安静,低着头,似乎心情不佳,但以妙梦认识千年的少子来说,她很肯定他昨晚肯定是没睡好,这是困了吧。妙梦仔细的观察着少子,叹~这幅尊容真的像被狗啃过的,不经感叹他的父亲白帝是一个潇洒倜傥的人,怎会生出个儿子这副尊容?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儿子随母。仔细看着,发现他的睫毛倒是又浓又密,估计这张脸也就这点亮点了。
妙梦边认真观察少子,边回忆少子的母亲到底是哪位上神?最后天上的一众神仙都一一过了一遍,至于漏没漏掉就不得知了,她也没真正的上过天。排除了一遍,貌似仙界也没有比天蓬还丑的神仙了,那他母亲到底是哪位呢?相当八卦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只有等自己成人后去求证了。
“你的伤好了?”一名蓝衣少年站在妙梦的身后开口问着。
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听熟悉的声音便知是云浅墨,似乎有种做贼般的心虚,但能见到他心中却是欢喜的。
今日云浅墨还是穿着一身千年不变的蓝色丝质袍子,连束发的发带都是蓝色的。他站在那里容颜俊朗,温文儒雅,妙梦不自觉又红了脸。
“嗯。”少子继续保持这个坐姿,不曾抬头。
云浅墨行云流水般盘坐于他身旁:“景兮前日走了,你可知晓?”
“嗯。”
“你是何打算?”
“不知。”茫然不知的回答。
云浅墨反问道:“不知你来此作甚?”
“我……我……我……。”平时伶俐的一张嘴,今日却是吞吞吐吐,怎么也拼凑不齐一句话。
“你觉得很自责?”云浅墨质问道。
妙梦坐在荷花池旁,好奇的竖起了耳朵聆听秘密,但是过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复,
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之时,少子终于开口说道:“都是我的错,如若当日我不去天宫赴宴,依景兮那性情洒脱的性子定不会前去宴会,更不会因为我的意气用事与雷神之子伏斗法重伤与他,害的他下凡遭此劫难,一切皆因我而起,我怕是难辞其咎。”话中充满了歉意。
“……”
“世间万物皆为化相,一切皆有因果,你又何需自责。”天尊立于两人身前,两人忙起身执礼。
天尊拂尘一甩,原还站在云浅墨身旁好奇的妙梦猝不及防的被打回到了眼泪中,忽又是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迷糊中听到天尊浑厚的声音:“人心仁术,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变化无穷,然各有所归,尔等在这天地间也,即为众生之先,亦为众生之益。自古及今,其道归一……尔等去吧。”
“弟子谨遵师傅教诲。”两人齐声罢,退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