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多·霍伊克，十八岁。”
“是的，赫德森大夫。”
“诊断说明上写着，你有严重的臆想症、梦游症以及轻微的自残倾向。”
“这就是胡扯，大夫，如果我真有梦游症，那我今晚应该会跑到那些庸医家里拧下他们的脑袋。”
赫德森医生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轻笑几声：“那你或许不需要什么力气，因为里头没什么东西。”
停顿一会儿，他又开口道：“说说你的症状吧。”
兰多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显得有些疲惫：“说实话，我觉得我的脑子出了些问题。”
“诊断说明上的症状都是脑袋的问题。”赫德森打趣道。
“不，每当我睡着，就会在再次经历过去的事，那些庸医说我是臆想症，但我能确信我并没有臆想。”
兰多指着自己浓厚的黑眼圈道，原本有些俊朗的他，如今看起来非常憔悴，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
赫德森投来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昨晚我梦到了第一天工作时的情形，梦里头我划伤了手，醒来的时候手就同样受伤了。”
兰多说着举了举自己的手，露出手腕处的伤口。
“确实是铁器划出的新伤，人很难给自己划出这个角度的口子……”赫德森医生凑近看了眼，忽然皱起眉头，“好臭，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兰多有些发愣，在自己袍子里上下掏了掏，掏出一枚黑曜石的戒指和十几块银币。
“唔！”
赫德森急忙捏住自己的鼻子，“快收回去。”
兰多心中疑惑，急忙将物件收回口袋，医生这才喘口大气，靠在自己的椅子上。
“你的诊费改日到银行存进我的账户就好。”
赫德森医生难道对钱过敏？
兰多心中有些疑惑，但没多想，他已经被自己的病症折磨的不轻，没工夫去想别人的私事。
“那我的问题……”兰多开口问道。
赫德森医生清清喉咙，重新拿起诊断书：“之前有检测过魔能吗？”
“有，我是零魔能。”
“还有零魔能的？”赫德森医生惊讶道，随即又摸了摸高挺的鼻子，“我很抱歉……”
兰多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不过也说明你的问题和魔灵无关，可能是一些精神上的问题。”
赫德森医生接着道，“这样，我给你配一些药，不收你的诊费，但作为回报，你需要成为我的研究对象。”
说完拿出牛皮纸写了几笔，又从随身包内取出一瓶银色液体。
“每日一滴，一礼拜没有效果的话我给你改配方。”
兰多看向赫德森医生，那双阴影下的眼睛透露着一些愧疚，显然除了一名好医生外，他还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研究听起来怪渗人的，还是不必了，我虽然没有魔能，但我有手有脚并不残疾，做得也是正当行业。”
兰多接过银色小瓶，掏出银币放在桌子上，道了谢走出屋门。
赫德森看着面前的银币瞳孔逐渐缩小，随后“呕”地一声向地上吐了出来。
听见屋里门内传来的呕吐声兰多有些好笑，但随即这份好笑中又多了几份自嘲神色。
将怀里的黑曜石戒指戴在手上，不一会，黑色的石头上转起一阵微蓝色的光，显示出数字“0”。
“果然还是零。”
零魔能的自己在世人眼里，一定比对钱过敏的赫德森医生更可笑。
从兰多重生在这个世界有意识的第一天，他就了解到两件事：
一是魔能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就和手脚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能够对人的身体意识有增幅，也是使用一种名为“魔灵”的神奇力量的必要条件，虽说“魔灵”起源于海上，只有强大的冒险家们和贵族才拥有，但就如同上辈子学习读书一样，当不了博士不代表读书没用——魔能天赋的高低代表着年轻人是否拥有更为广阔的前途；
第二件则或许是自己身为重生者的原因，他没有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力，是极为罕见的零魔能，在众人眼里，兰多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蠢货，他连起跑线都没有。
将戒指擦了擦准备放进怀里，但看着安静的街道，兰多又低头将它塞进了自己的鞋子。
这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一枚用来测试魔能的戒指，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值钱物件。
“话说他们两个明明是一级冒险家，怎么就生出我这么个玩意儿来？”
兰多忍不住吐槽两句，向着街道走去。
现在不算太晚，街道上已是空荡无人，雾气从石板间向上渗出，将窗前灯火遮盖。只有马车偶然间飞驰而过，传来阵阵浓烈香味。
斯普利城作为港口城市，按照东部联合王国律法不执行宵禁，但城中居民夜间并不出门，那些受到冒险家保护的贵族们才会驾车寻欢作乐。
并不是市民的自律守纪造成这一切，兰多此刻行走的海鸥大街，半年前还是热闹非凡的夜市。
造成这一切的是“腐烂的雄鹿”。
大概在半年前，城主的马车夫消失在街道的浓雾中，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手臂。
从那时开始，不停的有落单市民失踪，留下一些残骸碎肢，有目击者见到一头身子腐烂的雄鹿，从浓雾中走出，将那些受害者吞食。
城主也曾悬赏五百金币吸引拥有魔灵的冒险家们来抓捕“腐烂的雄鹿”，可惜大多数冒险家都扑了空，没扑空的则都进了麋鹿肚子。
如果不是看病，兰多并不会夜晚出门，赫德森医生作为全城顶尖的大夫，他只能支付的起这个时间段的诊费。
顺着石道一路走去，眼见快到城东，雾气越发浓烈，兰多不得不缓下脚步，沿着路边缓慢行走。
“嘎达……嘎达……”一阵脚步从迷雾中传来，由远及近。
不会这么倒霉吧？
兰多慢下脚步，心悬了起来。
“哟，小兰多怎么在这里。”
雾中走出两人，前头的长发高瘦男子两眼紧闭，手掌向前张开，掌心处有一只眼睛，散发着莹莹绿光看向兰多，“看你的害怕的样子，是把我当成‘腐烂的雄鹿’了？”
男子说着用皮靴踩了踩石砖，发出“嘎达”声，满脸得意。
兰多轻轻出了口气，依然警惕道：“瘦马费奇、斯科特，你在这里做什么？”
费奇是东城区出了名的小混混，也是犯罪组织“山多”的一员，因为长发和削瘦的身形，大家都叫他瘦马。
斯科特则是他的小跟班，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费奇没有回答兰多，而是从腰间抽出把小刀，用刀背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腰带：“我听说晚上出门的人往往都有有急事，身上会带一些好东西，小兰多你说是不是呢？”
“可我的家境你也清楚，小时候我们还是邻居……”兰多说着悄悄将手摸向自己的衣兜。
“啪！”
刀背猛地打在手背上，他忍不住一哆嗦收手。
费奇邪笑着指了指自己掌心的眼球：“别动！鹰隼之眼看着呢。”
“鹰隼之眼……”兰多嚷嚷，“这不是你父亲的魔灵吗？！”
“是呀，那老家伙总算死了，冒险家工会还想用一笔钱糊弄我，企图把鹰隼之眼收回去，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继承下来。”
说着费奇扯扯嘴角：“好了，别废话，斯科特你去搜身。”
斯科特缓步走到兰多身后，上下摸了起来。
“嘶……这里没东西别摸了，诶诶！也不是那里，那里不行！哦……”
兰多忍不住叫喊起来，但旋即被抵住喉咙的刀熄住了声。
斯科特脸红着收回手，掏出一瓶银色的液体，正是赫德森医生给的药。
“莫瑞亚银？”费奇惊呼，收回鹰隼之眼，睁开双目仔细瞧了起来。
“兰多身上连银饰都没，怎么可能会有传说中的好东西，他身上只有……”斯科特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费奇也不听他细说，将小瓶子在衣摆上擦了擦揣进口袋里，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当钱的就是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