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大郎记挂要与众同僚饮酒,便打算早些去,感知到二郎尚在忘涂川,先去寻二郎,再一同前去。兄弟二人虽不得相见,因同一金身幻化,便可感知对方位置,也因同根,若是一人伤重,另一人也会重伤。冥界阴魂回阳便是死般静寂,只听得滚滚忘川水声。“尘哥,若是出了定,快些走吧,那几个酒鬼投胎货,想必早早去了。”
二郎负手而立,站于河岸礁石,眺望江水,听得大郎唤声,言道:“滌哥,你说,永生之道当真否?你我二人到此冥界明智否?”
“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醉,若不是你我怎愿来此?菩萨传你佛法,是何用意你可清楚?”大郎知道自家兄弟脾性,定是为那事引得心魔重重,今也不能忘怀。“既来之则安之,往昔种种已是过眼云烟,我是发下宏远,愿渡业障者轮回,何况这黄泉冥土,也不是那般无趣之地。”
大郎说罢也不管二郎,自顾自往奈何桥走,二郎听得大郎,虽说明白其道理,总是心结不能消,既不能消,何不今日有酒今日醉,想到此处哈哈一笑,撒开步子随大郎,“哥等我,你莫不是想甩开我多吃些酒。”
“您就慢些走,谁慢是乌龟,哈哈”大郎知他心情好转,也不谦让,与二郎打趣着。过了忘涂川,走上约一炷香时间,也到了奈何桥,酴忘台。
奈何桥长三舍,桥分三层,善人之魂可行上层,善恶兼半者过中间,恶人过下层桥,多被鬼拦往桥下的污浊的波涛中,被铜蛇铁狗狂咬。酴忘台伫立桥中央,二层八角,以恶鬼皮做屋顶,渎神者肋骨为屋角,墙面砌满通奸乱伦者头颅,行经数步,腥风扑面,见无数罪人,脱衣挂在树上,大哭数声,欲过不过,回回惶惶,五五三三,抱头啼哭,好不凄惨。
每每过往,大郎二郎皆是胆战心惊,过了门,进了屋,石桌石椅早已摆满酒食,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日夜游神,三三两两喝酒划拳,拍桌大笑。阿奶见大郎二郎到,盈盈走来,“两位郎君可是来晚了,妾身正想着呢,你俩正巧到,可是要罚酒三杯哦,嘻嘻嘻嘻。”说罢阿奶掩嘴轻笑,说是阿奶,只见三旬夫人样,大盘发髻垂肩冠,簪上三色暖玉,红唇碧波眼,纤指玉脂,身着揉蓝衫子杏黄褶裙,抹绿长丝小蛮腰,玉环绶带迎风起,若不是常相见,定不识这冥府老人儿。
“阿奶说的是,我兄弟二人认罚便是,只是数日未见,阿奶光彩堪比冥月,光华万丈,粉黛颜色胜百花。”
“呦,看看,你们几个糙爷们也不学学,大郎二郎多会说话,哪像你们几个,净是惹妾身烦厌,快,随妾身进来。”孟婆一听,心情大好,扭动身子盈盈上前一手挽着大郎一手拉着二郎进了门,放开二郎的手,轻袖一挥,便合上门。
几位阴差见大郎二郎进门,又听得孟婆抱怨,便不依,“阿奶你是瞧着他哥俩鲜嫩,巴不得下口呢,不过还是咱们几个老爷们更够味。”牛头说罢,一扯衣裳,显摆似的秀胸前沟壑。日夜游神也不甘其后,纷纷脱衣,霎时间屋内明晃晃的几条肌肉。
孟婆见众人脱衣,顺势贴到阿傍上,一手一块胸肌戳了戳,花枝乱颤笑罢:“都说阿傍阿仿威武,一摸还真是,难不成今行酒令改规矩了?”众人听了嘿嘿低笑,虽说叫着孟婆阿奶,模样也就是少妇,难得今天气氛活跃吃吃她豆腐。“瞧你们,净顾着说话,大郎二郎快些入座,妾身让小童再温些酒来,今儿左右无事,不醉不归。”大郎二郎寻了座落下,便有两鬼童子温酒出来,替众人满上,在座的皆是熟识,兄弟两也不客气,海饮三碗罢,与一众吃酒打闹,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面起身豪饮一碗道:“哥几个知否,阳世间那些个鬼怪听闻我冥府得了不老不死之术,皆蠢蠢欲动,欲夺此功法,你说可笑不可笑。”
“仿哥儿,你说这是否指的我兄弟二人?”二郎微醺,眯眼笑道。
“嘿嘿,你哥俩要是有这功法还在此地受苦吃罪,早早飞升天宫圣境,却不知是哪个宵小放出这假消息迷惑世众。”
“八爷说的是,大郎二郎来冥府也有三百余年,虽说前世看守不传之秘,但真是宝贝何必到此地,想来此番傍哥仿哥捉拿的鬼王受蛊惑方才为祸人间。”
说话的是日游神温良,他与夜游神乔坤,二人平日戍守奈何桥口,威武肃穆,不苟言语,今日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
大郎饮罢几口酒,“生死之事向来在于冥府,哥哥姐姐们当差少说也有十甲子,若真有不老不死,想必知晓的定比我二人多,再者说,冥府一众何尝不是拿着渡人轮回的源力增长寿岁,若是世人永生,我们岂不风烛残年,身死道消?”
众人不语思量着。
“你们瞧瞧,还是大郎说得好,世人不死,那死的不就是咱们了,何来永生,不过拿来哄骗那些呆子。”孟婆卷起罗裙,端起酒碗跨坐凳上,看似清明又似醉,“你们还是珍惜眼下,那些个虚妄,还不如这碗酒来的实在。”
“嘿嘿,还是阿奶说的是,来人,再温些酒来。我们不必再说这些浑话,还是我来给你们说点荤腥事,话说上回我与八爷去勾那汴京小娘子的魂,啧啧啧,细皮嫩肉玉脂球……”
快到酉时,众人才喝罢,三三两两相扶着出了阿奶居所,冥府冷风清冽,吸一口稍作精神,约着时候再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