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两人思绪万千,各自怀着心事,一时间出奇的安静,除了空气中被阳光照的活泼的粉尘与微醺的暖阳。
“额。”呻吟声打破宁静,也将两人的思绪扯回了现实,低头望去,五郎颤动着眼皮嘴上痛苦的发出几声,奎木狼忙又搭上脉,伸手摸了摸五郎额头,觉得略微火热了些,轻手轻脚的翻开被打的褴褛的衣衫,见原先沟壑般的疤痕渐渐脱落,露出粉色的新皮。
“星君,他如何?”木魅看奎木狼小心的检查五郎状况,又看到血痂不断脱落,想着这好的也忒快了吧。
奎木狼检查完,脸上难道浮现温柔的笑容,对木魅道:“无妨了,先前伤重喂了他粒小还丹,还怕他凡人体质受不了灵丹药性,瞧着身子单薄底子却好得很,竟也扛得住,眼下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血痂脱落难免痛痒,才忍不住哼哼。”
木魅点点头,盘起腿闭目养神恢复灵力,奎木狼取过水囊,一手托着五郎脑袋小心翼翼将水喂进去,看着他这般难受,心里头五味杂陈没了原先暴戾气。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想着为何大郎化作花灵前要将曼珠沙华托付五郎,自己心里大抵也清楚了。
下午申时,太阳渐渐夕垂,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户门扉充斥着破庙,暖暖的好似裹着棉絮。五郎被光照的难受,眼睛眯了条缝觉得刺眼,拿手挡着才敢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奎木狼抵着额头小憩的模样,忽然间觉得眼前的人面相没那么可怕,睡着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和善样。
奎木狼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五郎盯着自己瞧,猛地睁大眼确认他已经醒来,瞬间脸色一变低声道:“混账玩意儿,醒了也不告诉老子,害的咱们瞎操心。”
五郎动动嘴,发觉嗓子沙哑讲不出话,吞咽几口唾沫扭动着睡得麻木的身体,才幽幽道:“星君,我才刚醒,别这么大声。”说罢扭动肩膀想要坐起来。木魅听着动静也从打坐中醒来,看五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忙过来将他按在床上,道:“你才有起色,先别起来,怎么样,可还有哪里难受?”
秀气人儿温柔话,五郎抬起头见眼前陌生男子,心中一惊觉得甚是好看,一时间想不起是何人,只得尴尬的问着:“兄台,咱们可曾见过?”
木魅摇摇头,对五郎道:“原是初次相见。”
“他是曼殊的小弟,先前在冥府修行,此次府中拍他来降服艳骨。”奎木狼直截了当道出木魅身份。五郎心觉仿佛早已相识般亲切,又闻是大哥的小弟,笑着点了点头。
“是了,听大哥、积庆谈起过你,虽不曾相见,却是相知哩。”木魅笑着脱口而出,说罢觉得不妥,讪讪的戛然而止。五郎倒是坦然,平静的看着木魅,摇摇头说:“无妨,事情已经过去了。”
奎木狼不清楚积庆的事,倒是没说话,起身对木魅道:“阿牧,你留在这看护他,老子出去弄些吃食,他也能快些好。”说完走了几步,又折回叮嘱几句,这才出门去了。
待到外头被夜色笼罩,奎木狼才回来,进门便看到他衣角鬓发上沾着些露水,还未说话扬起阵白雾,平添了些仙气。五郎正和木魅说这话,看他回来便起身过来接物,见手上的两尚有余温的纸包,香味透过油纸混合着露水清香味一下子占据了破庙,五脏庙直接抗议起来。
听到五郎腹内不住的哀嚎,奎木狼抖了抖身上露水,对两人说道:“这城里的羊肉倒是鲜美,你们多吃些明日好干活。”五郎将纸包放到床上,迫不及待的解开麻绳,翻开纸包羊肉的香味如同在丛林中奔跑,较方才更加猛烈,淡淡炭火香味中和油腻膻味。木魅好奇的凑了过来,撕了小块皮肉细细咀嚼,对五郎道:“好吃,原先在阳间倒是常有的吃,后来冥府寡清的很,天天都是些祭品,吃的腻烦了。”
五郎也撕下块尝了尝,这炙羊肉的确美味,本身腥膻味都被去了,留下肉本身鲜美滋味,忍不住拿起块羊蹄啃了起来。木魅吃着将纸包往奎木狼面前递,奎木狼罢罢手,道:“你们用罢,不饿。”
“星君,你哪儿来的钱买羊肉?”五郎吮着手上油脂,好奇的问道。
“变个凡人模样赊账呗,城中总有些个靠脸吃饭的不是。”奎木狼笑了笑,低念变身咒,忽的变作黄全模样。五郎看着他变成黄全,心下便知道,只要靠这张脸,吃遍扬州城都无妨。
“好了,商量商量明日怎么收服艳骨吧。”一阵青烟过后,奎木狼恢复样貌,看向木魅道。
木魅放下羊肉,拿起旁稻草擦了擦手上油脂,想了会,说:“按你们之前所说,那艳骨一直在吸取男子精魂灵魄,那咱们便打扮成英俊男子,引她来吸,趁机封住她退路一举拿下。”
“只是那青芳阁人多眼杂的,况还有些个小妖精,若是开了杀戒出了人命,会变成咱们的罪过。”奎木狼想着艳骨不难对付,难就难在躲在勾栏地儿,一时间不好弄出动静。
“你看这样如何,我先魅惑阁中小姐,星君你唤匹狼出来,吓走那些个男人,剩下的一个个对付。”木魅说罢,又道:“说起来,我与褒姒异曲同工,只是她勾男人,我勾女人,自问世间女子,没有那个能逃得出我们木魅一族的迷惑。”
“嗨,感情都是勾人的狐狸精啊,倒是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五郎倒是好奇,向来世间都是女子变着法勾引,今日倒是新鲜。
“哼,若不是不留神被大哥儿收了,指不定我还在那个小娘子软玉中躺着呢。”
“好了,别扯些有的没的,既然如此,明日咱们三便乔装成往来货商混到青芳阁,木魅你趁机接近艳骨,莫要她跑了。”
木魅与五郎相视,点点头应道。
奎木狼又道:“这鬼窟怕没那么简单,留神点免得阴沟里翻船。”说罢五郎与木魅相视点点头,便又继续吃着羊肉,奎木狼在佛像前寻了个地闭目调息。五郎身子不爽,吃饱去外头赤兔上取了件衣衫换上,与木魅挨着也睡过去了。
翌日上午,五郎睡醒觉得浑身难受,身上血痂都已脱落,坐起来稍稍抖动,便觉得痂顺着内衬往下身滑。奎木狼与木魅看他坐立难安时不时伸手往裤管里掏血痂,便心领神会让他在庙里稍后,不一会两人便在庙门口架起口破缸,木魅控着苍白的森罗骨火为五郎烧水。待到水面飘起白雾,五郎在两人注视下红着脸简单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衫,这一梳洗倒愈发俊秀,奎木狼看他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三人商议了各自分工,收拾了行囊牵着赤兔便往城中赶。
这两日城中又失踪了几个姑娘,城门口守卫检查的愈发仔细,觉得面目可憎的一律被待到旁详细盘问,若非要紧事直接劝其离去,形迹可疑者未等申诉,便被抓进大牢去了。五郎与木魅倒是没什么问题,守卫看了行囊文书,便将两人放进了城,奎木狼为避嫌,寻了处僻静地翻了城墙与两人汇合。
放眼望去,街上连半个荤腥都见不着,清一色大老爷们,连年长的阿妪都心惊胆寒的。三人故作冷静慢慢往瘦西湖方向走,听得旁人低声谈着:“听说了吗,那黄家阿郎请了好些个大夫,都诊不出黄郎的病。”
“可不是,前前后后都去了五波大夫了,皆摇着手道没得治。”
“说起来青芳阁倒也是邪门,但凡与茉莉娘子亲近的,皆是这个毛病。”
“你说怪不怪,难不成是妖孽作祟?”
“你可小点声,当心牵扯到少女失踪案。眼下官府对妖孽啊,鬼怪啊忌讳的很。”
“对对对,现在扬州城不太平啊,要不咱们出去避避?”
“我倒也想出去,可没个去处。”
“我打算带妻儿回老家住段时间,左右也很久没回去了,趁着机会也好侍奉侍奉双亲。”
“你倒好,还有老家回呦。”
木魅看了眼两人瞧着旁边没人才搭上奎木狼的肩,说道:“星君,看来这艳骨害了不少人。”
奎木狼点点头,木魅又道:“据我所知,艳骨是不以男子魂魄为食的,如今为何屡屡下手?”
“你是说...”
“不错,需要凡人魂魄滋养的,只有厉鬼,她背后一定有只厉鬼,否则收了那样多魂魄还能安然无恙,除非道行高到同三清比肩。”木魅熟悉世间阴物,艳骨向来以骨血精华为食,而吸食魂魄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厉鬼。
“宋湉,你将这曼珠沙华放到怀中,鬼魅不敢对这等灵物下手,你也多一分自保。”奎木狼想了想,从怀中掏出曼珠沙华,看旁没人,电光火石的速度塞进了五郎衣襟中。五郎看着花苞,又看着木魅与奎木狼郑重的神情,知道接下来怕是场恶战。
寄放了马,奎木狼又换了身模样,同五郎、木魅站在一起,俨然成了风流才子三人组:俊朗,秀气,儒雅。这足以虏获青芳阁这些吃腻了齁油脂膏的小姐,个个眼睛直往三人身上盯,若是眼神能把人衣服脱了,想必三人早已浑身赤裸,连毛发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