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祉祁看她急切想知道此番宫宴目的,故意别过脸赏着皑皑雪景,自顾自饮酒。皇甫轻离见他吊自己胃口又不肯吐露,朝自家大哥使了个眼色,皇甫城领会却无奈耸耸肩,努了努嘴示意这事还得你自个去问。
乌祉祁无利不起早性格,大郎自是清楚,想了想俯下身贴到皇甫轻离耳根:“莫担心,此事我想办法。”
皇甫轻离心里甚是担心,心里一想,左右大郎又是男的,也不会被占去便宜,伸过手用衣袖挡着叮嘱千万小心。乌祉祁余光瞥见两人窃窃私语,嘴角微微一扯,权当没看见,依旧赏雪小酌。皇甫城看着桌两旁的人各怀心事,无奈摇摇头,宫宴的事其实自己也能猜的五六,既然官家有意,这是何必由自己来说。
寒风萧瑟,细密雪花重新霸占阴霾天,大郎冻得有些哆嗦,躲在梁柱旁搓着手取暖。皇甫轻离自早上与大郎坦诚心扉后一门心思扑倒他身上,虽惊讶他身份不同,却只要心里有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哥儿,瞧着风雪渐渐起来,我先回去罢,省的雪后路更难行。”皇甫轻离放下酒杯,招呼陌陌与大郎过来,起身对皇甫城说道。皇甫城望去,风裹白雪掩盖方才来时的脚印,点点头道:“也好,你身子也才刚好,回去歇着吧。”
“哎哎哎,阿离娘子,你这回去了?我这还缺人侍候,这样,你留下。”乌祉祁听皇甫轻离要带侍女走,忙喝住,指着大郎说道。
皇甫轻离伸手握住大郎横在乌祉祁面前,说道:“她的确答应服侍你,只是冰天雪地的,你也不怕冻着殊殊。”大郎感受她手中柔柔暖意,心里竟有几分悸动,低眉望着她精致的白葱手指。
乌祉祁听罢笑着:“无妨,咱们也回屋去,城哥儿,上次的棋局还未分出胜负吧?”
“不错,既然如此,一同回去吧。”皇甫城看着大郎,心想不知还会出什么难题为难呢,心里头觉得有趣便应允了。
皇甫轻离本还担心,但大郎让她先回去等消息,便跟着皇甫城去了书院下棋。一整个下午,皇甫城与乌祉祁杀得不可开交,原本以为会为难自己,却不料百无聊赖,懒懒的靠着窗闭目养神。乌祉祁余光见她发呆出神,嘴角微微一扬,想着消磨大郎精神,晚上好好惩罚着不知好歹的小娘子,手下棋势越发凌厉起来。皇甫城忽觉棋势霸道知道自己差不多该撤了,遂放水草草下完一局,把手中棋子往盒中一丢,气定神闲喝了口茶闲聊几句,便告辞回房去了。
大郎看皇甫城与乌祉祁寒暄带着门口小厮出门,想着乌祉祁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皇甫城领着小厮出了苑门止住脚步,身后小厮随即停住凑近,皇甫城会心一笑,说道:“那侍婢是小妹的人,派人盯着,若是乌祉祁太出格便出手护住她。”
“是。”小厮单手抱拳,将手中纸扇递给皇甫城,行了礼便后退去安排人手。
乌祉祁行事不按常理,虽青梅竹马长大,又是同朝为官,却依旧猜不透,左右也会顾忌皇甫府,谅他也不敢做出格事。想了想便拂袖要走,忽一黑服小厮打着灯笼飞似跑来,见着自己草草心里,便附耳道:“郎君,洪师传话出来,要您即刻入宫一趟。”
皇甫城点点头,吩咐他去准备马车,来不及更衣便顺着长廊往前厅走。
乌祉祁看了眼门外跟班,瞪着眼低声说了句“守好门。”便重重关上门落下锁钥。大郎淡定的看着他依旧站在窗边。乌祉祁看大郎丝毫没有身为女子的觉悟,心里也有些窝火,坐到桌边盯着大郎喝道:“倒水。”
大郎站到他对面,拿起茶盏倒上温水放到他手旁,双手叠十低眉顺眼。乌祉祁故意呲牙,吃痛的看着受了伤的手,冷冷道:“向来只有我让别人受伤的份,你倒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真活得不耐烦。”
“郎君说话可是真凭实据,小的周身单薄,何来伤人物件?”大郎抬起头对上乌祉祁视线,不卑不亢,说罢施了礼走到他面前。乌祉祁双目渐渐眯成条缝,散发危险气息,大郎仍不惧,浅笑对上他。
乌祉祁突然发难,双手快速钳制住大郎,冷笑着把她往坐塌上拖,“巧言令色的女人,通常活不长久。”看着身下的人,乌祉祁不觉手上的伤痛,心里只想着怎么调教这不知好歹的人。
“活不长的人,也可能是自以为是的。”大郎贝齿微启,明目对上乌祉祁双眼。
乌祉祁眼神一狠,猛地俯身张嘴咬过来,大郎轻蔑一笑,忽然化作黑暗融入四周,乌祉祁不料身下的不是人,一下子扑了空,还未反应过来手脚不知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茶桌旁凳上,大郎渐渐凝聚,右手上绿光莹莹,侧着头盯着窗:“无间地狱。”
顿时屋中被漆黑笼罩,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一切遁入黑暗,唯独大郎手中木灵与缚住乌祉祁手脚藤蔓熠熠生辉。荆棘随大郎心意将乌祉祁五花大绑吊在中央,身影再次融入漆黑,缓缓出现在中央。
乌祉祁一时被缚吓得破口大骂,奋力挣扎,荆棘锋利越是用力反而深深嵌进皮肉,倒刺割破皮肉血珠溅的浸湿袖口。大郎漂浮到乌祉祁面前,双眼透过黑暗清晰看着他慌张无助。
“收。”
顿时屋内黑暗由浓转淡,窗外烛火光透过雪地照映将光打在明纸上,映的屋内分外清晰。乌祉祁挣扎中发觉周围明亮了,怒目往声音源头瞪去,却发觉那人浅笑戏谑的看着自己,一时怒火攻心,一把扯断右手荆棘。
“哎哎哎。”重心不稳乌祉祁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整个人往后倒,晃得一上一下,一时间手脚上余下的藤蔓勒紧又是一声惨叫。
大郎不再捉弄他,丹田一静轻挥衣袖撤去房中木灵。乌祉祁再惨叫一声便狠狠摔倒地上。
“报应不爽,迟早都是要还的。”大郎缓缓漂浮到乌祉祁身旁,低头俯视,嘴角微笑,便伸出手去。
乌祉祁反手甩开大郎的手,吃痛呓语着直起上半身靠在茶桌旁,恶狠狠盯着低声骂道:“好玩吗?”
“嗯,想当初你也是趁我虚弱捉弄我,今时今日便还给你。”大郎见他这般,再次伸手去拉,乌祉祁翻了个白眼,右手一把抓着大郎,麻利的站了起来。乌祉祁手脚上血淋淋看着吓人,实则破了些皮并未伤及筋骨,大郎扶他重新坐下,负手站在乌祉祁面前,说道:“许久不见,你还是放荡不羁,怎么样,今日也知道阴沟里翻船了吧。”
“哼,我就知道那小娘子不简单,不曾想还是个糙汉变化,早知道让小厮捆了你就地扒光,看你还引我入套。”乌祉祁微抬眼皮,余光瞟了眼大郎,从衣襟中翻出方巾帕,气愤的擦拭着血迹。大郎见他愠怒,便缓缓坐到他对面,翻开茶盏慢悠悠倒上茶水。
乌祉祁斜眼见大郎动手斟茶,虽生气手却不由自主抡过去,拿起茶盏一口饮尽。
“你这公子哥权钱皆有,还是这般风流,世上神鬼千千万,可不是每个都如我这般好相与。”大郎看他用力将盏茶摁到桌上,笑着又倒上一杯。
“京师重地,哪来的神鬼,也就你这忘恩负义人儿,想着下三滥手段。”乌祉祁听着茶水声,顺手再拿起,又是一饮而尽。
“也是,大内中高手如云,不过也只能算凡夫俗子,奈何不得真鬼神。”大郎忽想到洪师青师,在人世间大成者的确算是凤毛麟角,可惜遇见自己也是讨不得好,那日若不是占了后土庇护,大郎怎会狼狈。
“你,狂妄。世间十二门派,那个不是存祖宗级高手,若不是不出世,只怕官家江山都被打落下来。”乌祉祁出口反击,大郎只是莞尔一笑,说道:“既然高手如云,只怕官家也食不知味寝不安寐吧。”
乌祉祁听罢眼神微微闪烁几下,低下头自顾自擦拭伤口,大郎放下茶壶,又道:“此番捉弄你,还有一事。”
“何事?”乌祉祁听大郎话锋一转,又抬起头脱口而问。
“皇甫轻离。”
大郎看着乌祉祁眼睛,淡淡说出,只瞧乌祉祁眼神忽然闪烁几下,又别过去不再盯着大郎看。
“你当真想娶她?”大郎又追问。
乌祉祁胸口呼出几口气,放下手中丝绒巾帕,点点头。
大郎内心不由一紧,紧盯乌祉祁问:“为什么。”
“当然是救她。”乌祉祁不假思索抬头对上大郎双眼脱口而出。说罢又有些后悔,神情一暗,一手搭在腰间香囊上磨蹭。
“过几日便是腊八,官家有意将朝中亲贵的女儿与十二仙门嫡传弟子联姻,意图蚕食仙门势力,也好掌控在自己手中。”乌祉祁想了想,无奈对大郎说道。“皇甫家备受官家恩宠,阿离自然逃不出联姻,若是她与我成亲,便可免去,也可让伯父与城哥儿安心。”
“这事,皇甫城可知晓?”此事干系重大,世俗向来难于仙门联系,皇帝此番是下定决心要收复,只是代价会不会太大?
“不知,城哥若是知道,以他宠妹性子,怎么会让阿离远上高山峻岭去当卧底。”说起此事,乌祉祁亦是头大,只是计划着娶了皇甫轻离便可去了烦心事,便也不曾多想。
大郎听罢挪开面前茶盏,十指交叠看着乌祉祁,自己虽不想干涉凡间事,只是这事即将打破世间和平的表象。“那你觉得阿离知道这事还会嫁与你吗?你们两家既是世交,她的脾性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是。滌尘,此番你上京师是为何事?难不成是为了和亲之事?”乌祉祁眼神忽然警戒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与滌尘说了会话也没留意他究竟想做什么。大郎看到他眼中敌意,一手整了整鬓发,面无表情道:“我到京师才三两日,哪里知道你们朝中事,若不是今日你轻薄,我也不想暴露自己。”
“哼,可你问到皇甫轻离的事。”
“你吊着她胃口,自然想知道腊八那日宫宴究竟是为何事。”大郎说罢,又道:“乌祉祁,咱们在中山洲确有几分缘分,你也知道我一直寻着二郎,本不欲干涉太多事,只是阿离的事,你再想想还有其他法子。”
“呵,哪那么容易,我思来想去才觉得婚姻才能帮她一把。”乌祉祁与大郎虽相识不长,也多多少少知道他性子,只是官宦与仙门和亲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一家宽纵岂非无纲纪可言。
窗外树影斑驳,积雪从树梢滑落发出啪嗒声,屋内静的吓人,大郎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反光映照身上黑裘,竟是神秘莫测,乌祉祁幽幽叹了口气,亦是起身,说道:“滌尘,你伪装成侍女待在皇甫轻离身边怕是不方便,不如随我回去。”
“她知道我的。”大郎淡淡道。
“你们...难不成...”乌祉祁微微睁大双眼。“你才是真的老虎啊。”